伊甸園裡發生了暴亂,有人打出反對暴君圈養的口號,團結了大多數變種人,盲從的人們不能分辨領頭人實際上是惡魔所化的,盲從的後果是對根據地、對最後聖地的大肆破壞。
瘋狂起來的人們燒燬一切可見的幼苗,像羅馬人詛咒迦太基人一樣在自己征服的家園裡撒上有毒的鹽,讓這塊地方不再適宜居住。
在每個人瘋狂起來之後,惡魔指揮他們將火把投擲在地上,讓眼前陷入漫無邊際的黑暗,再發動人們低聲唸叨一串串詛咒的文字,為這片可能被恢復的鹽鹼地下咒:
我們像他一樣,我們如神一般。
瘋狂的人呀,燒燬瘋狂的麥田。
我們唱歌,我們詛咒,我們讓一千年沒有人煙。
黑暗就是我們此刻的銘記,這一切都是暴君的錯。
是他的錯。他圈養了牛羊,牛羊集中在一塊,踩死了牧羊犬和豺狼。
嘿呀,豺狼是他所養。我們還要奪走牧人的性命,還要收走他的餘糧!
這是這幫人的詛咒,盲從的人很容易被惡魔蠱惑,可惡魔到底是利用了他們心中的惶惑恐懼?還是利用了他們原本的黑暗慾望?這些失去家園的變種人,本性上自有不可拯救的瘋狂?
它們給神下咒,給樂園下咒。指使他們的惡魔趁機把畫面扭曲,放送到外界,這就是他們正義的起義,反抗暴君的正義之舉措...以此宣揚。
直到一位尊者到來。
那位尊者穿著錦斕袈裟,帶著數十位門徒,門徒們頭頂光光,有不少腦後浮現虛幻的金色光圈,這是一群趕路的人,恰好來到這裡的托缽僧,他們本要在末法的最後,為世界做出些許挽救,可一路行來,卻未能發現一例可度的人。
惡魔看到了他們,還看到了領銜者、那位僧眾之首頭上的顆顆肉髻,指著他大笑,招呼羅剎們圍觀。
“看哪,我們若干年前見過的悉達多王子!那個在天魔面前發下宏願的人,怎麼這麼多年沒有影蹤?他死了,是夾著尾巴逃走的,他在人間的時候都不能傳播他的愛,何況是今天?”
“他帶著門徒討飯來了!”有卑劣魔在大呼小叫,它們法力不及對方,可壓根不怕。這些衝鋒的小魔鬼無論在地獄還是人間都是爛命一條,這種東西生下來便是高等惡魔的打手。
有紅色的地獄魔給托缽僧倒上地獄的硫磺,還有小魔鬼操弄著百變的魔火,思來想去幹脆惡劣一點,衝著這群不會生氣的東來之僧碗裡撒尿。
有忍辱的憍陳如尊者都露出不忿之色,因為看到他們不做反抗的惡魔只會覺得這些僧人軟弱可欺,已經有膽小魔上來試著擰下他們的腦袋..直到尊者命他們放下碗缽。
“今日僧人供俗人一餐。”有迦葉尊者趨身於佛之側,放下的缽盂被那立起的石柱承載,其上水漬清清,哪有什麼便溺,更遑論汙濁與硫磺。
“你們真虛偽!用法術變化了事物之形制,卻要用這東西來欺騙我們!”為首的羅剎這麼說,有惡魔中的獅身四臂猿形象的惡魔大統領馬爾巴士站在羅剎身後,還包括七十二兄弟中最後站出來與神作對的幾位。
它們出於本能,攔阻將要進場的一群僧人。這群自稱看破一切虛妄的、從溼婆手中解脫或者叛逆出來的僧眾,惡魔並不在乎,一如它們從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也要和戰勝不了的敵人作對。
“你為什麼要欺騙我們呢?”看似兩方都未有所行動,暗中的角力卻早已開始,騎象羅漢迦力迦暗中與魔神馬爾巴士對抗,卻在片刻之後呈現不支之勢,迦葉尊者接過了淨水的責任,與第五魔神角力至今,頭上冒出細密汗珠,頂門猶如香爐,霞霧升騰。
注荼半托迦與佛陀在人世之子羅睺羅一左一右,與迦葉並肩而立,以三伐一,頹勢頓時扭轉,為佛陀所清之水中原已在馬爾巴士的惡念中生出一顆細小蝌蚪,如今卻如汙漬遇滌,一朝蕩盡。
伽落加伐羅與舉缽羅漢正待近前,卻聞主座之人一聲輕嘆。
佛陀半閉闔目,葉眉微垂,似有無限哀愁,眾弟子見了,便也退步。魔神馬爾巴士看著從蓮葉上起身的佛陀,等到第十兄弟布林與己並行的時候,方才敢出聲質問。
“這不是你們的地方,這是我們和曾經暴君的戰場。你們這些長篇大論的廢人不需要靠近這裡,散漫而自由的人..他們已經獲得了豐滿充沛的靈魂,不需要你們來拯救!”
馬爾巴士能一眼照見事物的真實,而魔神布林精通現代邏輯和詭辯,而他們是惡魔,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學者,總是佛陀辯言持正,也不能勝過這兩位根本上不講立場只論暴力的魔神。
佛陀的嘆息就在於這裡,惡魔們只論暴力,而那些受到他們指使,受著欺凌的人們也只認強者。縱使尊者的弟子們能一一規勸,不講理的惡魔仍然能下場扭曲人們的思維....即便是第六自在天主人波旬,也是講理的,他更樂於讓人們無知無覺墮入彀中,而非如無賴一般下場,如貪狼一般風捲殘雲地掃蕩著不值錢的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