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擬似看著李競，深感抱歉地說：“阿域確實是替我終結了實驗合同，當時我父親給我籤的是終生合同。所以不管什麼實驗，他們都能往我身上開展。我也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我只是規規矩矩地接受各種測試，各種試劑。”
“有時候會很痛，但一般他們都會給我消除掉症狀的。他們偶爾還會買一些布娃娃給我，逗我開心，小時候我甚至盼望著做實驗，這樣我就能得到一個新的玩具了……”
“後來阿域給我找了很多書打發時間，我才知道，原來世界不是隻有實驗。我假裝我生活在各種各樣的書的世界裡，沒看一本書，都跟親身經歷一樣，我的生活就豐富多了。”
李競聽著這些話，心裡很不舒服，大致也明白了關域的一些心情。這個小徒弟，真的太讓人心疼了，可她自己卻不知道心疼自己。這樣的女孩，應該用整個世界的暖意來保護她。
“再後來，阿域給我終結了合同，他告訴我，我已經自由了。但是因為我落下了很多病根，需要繼續接受治療，等好了，就帶我出去外面看看。”說到這裡，何擬似馬上一臉開心：“師傅，你知道嗎？這可是我第一次出來玩。”說完還很認真地伸出一根食指強調：“第一次哦。”
“玩？”李競沒想到她竟然覺得這就是出來玩了。
“嗯。我一路上我都好驚喜的，不過，當然了，我最期待的還是能夠再次見到阿域的真人。”
李競勒個去了，“等你身體好了，師傅也帶你去玩。”
“好啊！那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兩個人可以帶我出去玩了。”何擬似笑得像個孩子，眼睛裡掩飾不住那強烈的期待。
“然後呢？關域終結了你的合同後，他們還是繼續拿你做實驗？”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的，我有好幾個護理，他們每天幫我醫治，我也不知道哪些是治病，哪些是實驗。即便他們混合到一起，我也很難分出來。後來，我開始很仔細地觀察自己，才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暈過去，醒來之後身體就會發生一些變化。”
“你自己暈過去的嗎？還是……”李競想起昨天晚上何擬似也是暈過去了，之後就多了一個針孔。
“我當時也不知道呀，反正每次都是醒來才發現自己暈過去的。”
李競想想也是，暈過去的人，瞬間就沒有意識了，醒來之後才發現有些東西對不上。
“後來，我就在針孔的附近寫上一行字：請告訴我你是誰？然而下一次我還是暈過去了，醒來又多了一個新鮮的針孔。那個人什麼都沒有回覆我，但是下一次，他給我留了一個水晶球之類的東西，後來，就基本上每次都有。”
“這你都能忍？”
“我在書上看過一段話，說當時你並不覺得很痛苦，你只是後來回想的時候，才覺得特別不容易。所以，當時真的不覺得有什麼，而且，每次都能收到新的禮物，你可能不會理解，那會帶給我多大的歡樂，甚至會讓我很期待。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書上說，習慣就是不需要努力就能自然而然做到的事情。”
李競實在很難設身處地地去想，但只能表示理解了，他暗暗發誓，一定要給這個小徒弟一個逆襲的人生。讓那些給她打針的，通通跪下來求她的饒恕！
科子在一邊不敢亂說話，大哥交待過的，讓他聽就聽，讓他看就看，不要瞎bb。他不知道眼前大哥的徒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被人當做試驗品，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女孩，怎麼能當試驗品？
“後來我透過自身身體的反應，推測到他們大部分時候是想幫助我的，他們也想幫我固定魂魄，但是……”何擬似抱歉地笑笑，似乎在替他們為自己感到抱歉。
李競替她說道：“但是，這些依然是一個又一個不斷的實驗，對嗎？”
“沒錯，他們也沒有掌握到什麼特別有效的方法，只能在我身上不停地換針實驗。有時候因為一個試劑的錯誤，就要用十幾個試劑來挽救彌補。記不清多少次，我都走到死亡的邊緣了。我覺得書裡有句話說得特別真實，就是那種，在懸崖上跳舞的感覺。”
“這句話原意是說一個驚險的體驗。但在我這裡，變成一種樂觀的態度，就是哪怕命運把你降落在一個四面都是懸崖的地方上，你也不要忘記了跳舞。”
李競眼眶溼潤了，這都什麼狗日的人生！狗日的雞湯！但又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是窮到只剩下雞湯了，沒有了雞湯，你讓他們怎麼活下去。
蕭博士的團隊，都是些魔鬼麼！
“你為什麼不告訴關域？”
“我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我以為我怕他，以為不想讓他煩惱，以為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以為害怕失去他，又以為自己想要得到那些禮物……可最後發現，這些答案通通都不對。我只是……”
李競很好奇這答案，科子也等著何擬似的答案。
這應該是何擬似思考了很久了問題，是五年的總結，否則不會至今都不說。
何擬似看著李競和科子都在目視著自己，好像自己是一個另類的傻瓜似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說出來你們也是沒有辦法明白的。不過，那真的就是我最真實，最沉澱下來的想法了。”
“到底是為什麼？”
何擬似望了望落地玻璃窗外面的風：“因為……歲月靜好呀。”
“什麼？歲月靜好！？”
“是呀，我能夠不定時收到他的影片，他的關心，我能這樣活著，不是靜好是什麼。我發現，我不告訴他的原因，就是我不想打破這份寧靜。一點點小小的變化，我都受不了。如果我告訴了他，就會有很多變化，他會生氣，會採取行動，會給我換個地方什麼的……我接受不了任何一丁點的變化。來這裡之前，我其實是十分拒絕的。”
“甚至出發前的那一天，我還在猶豫。我怕見陌生人，怕見師父您。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發現，我根本不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那只是一個純碎的念想，並不需要實現。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做好出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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