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撥了一下爐子底下的木柴,木頭燒盡的灰色碳塊在木棍的推來搡去之下從結實的一團散成了一堆。粉末在空氣中彌散開來,被光線所捕捉,粉塵在光的河流裡舞蹈。
腳邊有一隻野貓正在啃食著新鮮的魚骨頭,見到人也不怕,衝著來人喵喵地叫了兩聲,轉了個身將殘羹冷炙攏在自己的身前,伸出尖尖的舌頭舔舐魚頭。
爐灶上空空如也,鍋碗瓢盆都不見,只留下燒灼過黑色碳痕的用石頭壘起的灶臺,在灶臺的延伸處用一整塊青石板充當的桌子,桌子的四腳墊著石頭,石頭嵌進泥裡,桌面有些傾斜,卻不搖晃。石板上留有一個倒空了的番茄罐頭,歪倒在石板上。他撿起番茄罐頭,湊到鼻尖前面嗅了嗅,然後用小拇指沿著罐壁勾抹了一圈,伸出舌頭舔了舔指尖,咂摸了一下嘴自言自語道:“溼的。”
前天?不對,應該是昨天。
乾燥的秋風會把罐頭裡的食物很快風乾。
所以,是昨天。
想到這裡,他看了眼腳邊的貓,覺得有些礙眼,他用力朝它踢了一腳,貓兒弓起背從草皮上一躍而起,嗖的一下竄進了樹叢裡。
他貓著腰,蹲下來檢查四周的草皮,草上有鞋反覆踩踏過的痕跡,顯然的。只是這一片的草皮被踩踏得多了,都有些被踩禿了,從昨天到今天又沒有下過雨,所以根本看不清楚腳印。
但是,他還是有發現的,他蹲下來,撿起一根長髮,對著陽光看了看,烏黑髮亮的一根長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隱隱泛著栗色。他確信這根頭髮是齊菲兒的,他將髮絲放在鼻息中,翕動鼻翼,他更加確信了。
有人從茅屋裡走出來,手裡拿著半截笛子,他從那人手中拿過笛子,看了看,點點頭。一抹晦澀的微笑噙在嘴邊。
“老大。屋子裡東西都搬空了。值錢的就這了。還有些被子鋪蓋沒來得及拿走。”
“仔細搜一搜。”他說。
那人聽命又折回屋子。
他也三步並作兩步跨進了屋子。他的眼睛掃過屋子的每一處角落,從上至下,從裡到外,看了又看。這是一間簡陋的茅草屋,牆壁是用石頭砌的,大石塊先壘好,再用小石頭填進縫隙裡,用泥土混合乾草調和成粘合劑將石牆抹平。屋頂是竹子結構的,竹子砍下來,對半劈開,架上屋頂,墊了防水油氈,再鋪上了茅草,鋪了很多層,這樣才足夠防水。
他在腦海中慢慢還原著整個屋子的建造過程,腦子裡浮想出女人用斧子從竹林裡砍伐的情形,大概免不了被雜草割傷手指又被蚊蟲叮咬,又想到她們曬乾青麻搓出麻繩,將並排的竹片捆紮好,用簡易梯子架到外牆上,一根根竹子碼上去,一排排竹排蓋上去,一層層茅草鋪好。
他對這兩個女人生出了些敬佩。
屋子裡的傢俱很少,用石板和竹子架起的床板上面有兩床薄被,都沒來得及帶走,還有竹子掏空了做的茶杯、筆筒,竹子做的四角板凳,一些曬乾的茶葉、乾菜,還有一把消防斧子,擱在門背後。
手下的人將被子甩開來,用力抖落了兩下,一把木梳掉落出來,他將梳子上的長髮扯下來,交給手下的人。
他說:“去把頭髮帶回基地化驗,確認基因序列,這兩根分開化驗,保險起見。”
手下的人將背上的行軍包取下來,放在地上,又從裡面拿出一個無人機,將兩根頭髮裝進無人機下面的儲物格,又在衛星手機上輸入了一系列指令,將無人機放在草皮上,在手機螢幕上點下了紅色的圓點,無人機緩緩上升到空中,迎著陽光,它飛翔的速度快得驚人,扇動著翅膀向西北方飛去。
在當今科技回退的社會中,他們所掌握的,幾乎是這個地球上最頂級的科技資源。
“老大,現在我們怎麼辦?”手下人按交代辦妥以後,看著眼前這個高大帥氣的男子,等待他發出指令。
他又掃了眼室內,開啟床底下的一個木匣子,裡面是兩身衣服,土黃色風衣、靛藍色牛仔褲,還有一條連衣裙,粉色碎花的,收腰的,腰身細細窄窄。
他將風衣口袋摸了一遍,將一枚釦子取下來,他從自己身上穿著的外套徽章中取出一根細針,將釦子挑開,取出裡面的晶片,放進腰上繫著的隨身腰包裡。
“將晶片的定位傳送回基地。”他說,“他們沒有走遠,我們繼續追。”
“給我一瓶水。渴了。”他說。身後的人拿出一個水壺,走去溪邊打了一壺溪水,又投入了一粒藥片,晃了兩下,交到他手上。
他大口喝乾了水壺裡的水,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他從腰包裡拿出衛星手機,將衛星地圖放大,在手機上劃出了一條紅色的路線,稍後,螢幕上顯示“路線規劃成功”,提示:山路較多,是否由最短路線換成最平穩路線?
否。
他點了取消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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