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殘存的理智被這一聲尖叫喚醒了。
他呆滯地停下打人的動作,氣喘吁吁地望向說話的人。
每個月都來看他的阿姨正一手提著一袋橘子,一手提著一個飛機模型站在廊簷下。
這個阿姨是在兩年前到福利院做義工的。那時候齊菲兒還沒有被送進福利院。齊菲兒是聽比她更早進入福利院的“豆芽菜”說的。阿姨生過一個小女孩,因為身體原因不能懷孕了,她很想收養一個男孩,她來福利院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在小杰之前,院長曾經推薦過一個健康的男孩,年紀也比單人傑更小,阿姨差一點就動心了,不過因為屬相和自家姑娘相沖,就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單人傑把握住了機會。
六一兒童節孩子們表演節目的時候,單人傑精心準備了一個《小美人魚》的故事,他講得很好,聽得阿姨潸然淚下。
阿姨將買來橘子分給大家吃,單人傑拿到後先剝好了一整顆放在阿姨的手心裡。
慢慢的,阿姨就注意到了這個可憐、文靜、又懂事的孩子。
雖然,起初她也介意過單人傑的半隻耳朵,但是喪失了一半聽力的孩子竟然能把故事講得這麼好,阿姨心軟了。
後來,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今天就是要找院長來談收養的事。
她因激動而焦灼,見院長遲遲沒有出來,便沿著長廊來到操場上,想給單人傑一個驚喜。
卻沒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個羞恥!
今天的單人傑是她不認識的單人傑!
阿姨搖晃著站在廊簷下,整個人抖得像個篩子,因氣憤而扭曲的臉上再也沒有了溫和親切的笑容。
她的臉扭曲而猙獰,嘴角沉默而下垂。
在喊完那句“夠了”之後,她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四目相對之間,單人傑突然反應過來,他從騎著的男孩身上爬起來,飛奔著跑向阿姨。
阿姨的表情就像撞邪了似的,沒命似的逃跑。
手中的橘子滾落了一地,飛機模型也摔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阿姨邊哭邊跑,單人傑邊哭邊追,她一邊跑著一邊用手臂擋著自己的眼睛,印花的裙子甩在她光潔的小腿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像一種諷刺,像一種嘲笑。
穿過長廊的時候,老師和義工一把抱住了單人傑,他的腿腳在空中踢騰,他衝撞著每一個阻撓他的人,就像一頭固執又失控的牛。
他不明白:為什麼能夠接納他耳朵有先天殘疾的好心人,說翻臉就翻臉了?
也許他永遠也不會明白:人們寧願收養一個可憐、孱弱、乖巧的殘疾孩子,卻不願收留一個健康的瘋子。
失控的單人傑已完全擊碎了阿姨對他“乖巧、溫順”的印象,阿姨憤怒於他的偽裝,更憤怒於自己的錯付。
她陷入了無邊的憤怒與失望,她被羞恥和可憎的情緒所包圍。
這是任何討好都無法補救的……
單人傑從人群中掙脫開去,他的臉漲得通紅,手臂和大腿上青一塊紫一塊。他終於在大門口追上了阿姨,他扯著阿姨裙子的下襬,跪在地上哭求著:“阿姨,帶我走吧,求求你了……你說過的,會把我接走的……”
阿姨終是嫌惡地掰開了單人傑的手指,將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阿姨頭也不回地走了,裙裾仍在激烈地拍打著她的小腿。
福利院的鐵門在阿姨的身後徐徐地關上。
阿姨丟掉單人傑,就像丟掉一件破舊的衣服。
單人傑執拗地站在原地,像一個不會說話、沒有表情的陶俑。從下午直到晚上,他流盡了一生的眼淚。
從那天起,他的心裡再也沒有了溫暖,眼淚算什麼,就連人生僅剩的一丁點希望也被吹散在了風裡。
他成了一個真正冷酷的人。
然而,這一切只不過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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