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的頭微微一點,方才進來時,見門上連匾額都沒懸,等進了二門,眼前這一切和當日京城裡那氣宇巍峨的靖安侯府簡直是天差地別。
剛要說話,已看見門裡走出人來,葉氏的身子微微往前傾,臉上笑容已經閃現,細細打量著這位頭一遭見面的平太太。
柳眉鳳眼,雖不是有福氣的蛋臉,卻也透著圓潤,雖說臉頰瘦了些許,眼下又有些烏青,卻也是個好顏色的婦人,葉氏心裡下了評判。
朱氏走到她跟前福了福,「不曉得親家太太來此,有失遠迎。」
葉氏忙伸手拉住她,「算來也是幾輩子的老親,不是生疏旁人。」
朱氏只覺得觸手滑潤,身子已然站定,十分自然地攜住葉氏的手,「親家太太的行李在哪裡?我遣管家搬進客房。」
葉氏笑道:「多謝親家太太,去年我們二姑娘就嫁到離此不遠的陳家,如今已經有了喜信,我這次來就住在那裡。」
趙二姑娘是葉氏的長女,去年嫁進陳家時,平家也送了禮,平時也有走動,這次平老爺過世,趙二姑娘的婆婆也來吊過喪。
聽了這話,朱氏又向她道喜,兩人寒暄過後,趙七爺才上前行禮,朱氏雖猜到他是誰,依舊後退一步預備還禮。
葉氏再次伸手拉住她,含笑道:「親家太太何須多禮,我想著這孩子年輕,應該要到靈前磕頭上香的,索性就帶了進來,你受他的禮是該當的,哪能還禮呢?」
朱氏的還禮不過是做個樣子,葉氏既然這樣說,也就站直身子坦然受了一禮。
趙七爺既負了磕頭上香的任務,自然被領到靈堂完成這事。婉潞已知道他要進來,早早迴避到孝幔後。
趙七爺行禮如儀,聽到贊禮生唱喪家答拜的時候,眼光不禁看向孝幔後,只見到一個少女的側影出現在孝幔上,身子俯下朝自己行禮。
也不知她長得什麼樣子,這次出來時還曾和六哥說要先來瞧瞧嫂子,看是不是那種悍婦,六哥雖笑他喜歡開玩笑,但六哥眼角眉梢的期盼清楚可見,但是隔著重重孝幔,別說相貌了,連身形如何都看不清楚。
這裡的事情完了,趙七爺才重新被領到廳上,朝朱氏重新見禮,續宗也帶來向葉氏見禮,各自行過禮又送過表禮,續宗雖然年紀小,也要做了主人該做的,帶著趙七爺下去。這時,婉潞才從靈堂出來向葉氏見禮。
方才續宗上來時,葉氏細細瞧著,見他年紀雖小,禮數也還周到,答的話也算得體,這樣年歲的娃娃就能如此,算朱氏教導有方,只是不曉得婉潞被教導得如何。
繼母若要刻薄繼子女,在這樣人家裡自然不會像小戶人家那樣打罵不給吃,對繼子只要平日疏於教導、放縱不管,甚至找人引誘,等出了個敗子再逐出家門,那時也沒人會指責管教不當;若是繼女,就什麼都不教,等到長大時再由人誘拐,到時隱隱露出些口風,多有因為這種事情就逼其自盡的。
這時見了婉潞,見她面容雖有些憔悴,但禮儀一絲不差,說的話也大大方方,沒有一絲怯意,葉氏這才松一口氣,對朱氏不免高看一眼,說的話也比方才親熱些,「像親家太太這樣的,倒是難得。」
朱氏自剛剛相見那一刻起,見葉氏氣度雍容,說話做事一絲不茍,和自己曾應酬過的那些富家太太有些不同,心裡還想著怎麼應付她,直到聽見她這句贊許,不由得看向婉潞。
婉潞端莊地坐在下首,見繼母看向自己,身姿還是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