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過得幾乎要崩潰,恍惚中,手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耳邊是婉潞溫柔而又有些遲疑的叫聲,「太太?」
朱氏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繼女,淡淡娥眉下,雙眼似秋水,她的鼻子和丈夫一模一樣,這是他留在世上的骨血,和續宗一樣,續宗才七歲,平氏宗族裡難免有想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人,自己的孃家不過是普通商戶,哪似婉潞訂親的趙家是大雍朝延續百年的世家。
不管是為了什麼,為了續宗、為了亡人在地下安寧,對眼前的繼女不能似原先一般淡薄,朱氏反握住她的手,眼淚不斷掉落,「大姑娘,直到此時,我才明白老爺是真的不在了。」
看著朱氏悲慼的面容,聽著她難過的話語,婉潞心中的悲傷更重,淚也落了下來,看著已經又睡過去的續宗,她的話已是斷斷續續的,「太太雖然難過,但為了續宗也該多多保重自己,況且平家日後還要靠太太。」
短短數語,婉潞已經泣不成聲,朱氏也撐不住,方才的話還有一些是為了自己,此時卻是想起已死的人,抱住婉潞大哭起來,靈堂裡伺候的人也流淚不止,睡中的續宗被哭聲吵醒,揉著眼睛睜開眼,含糊地叫了聲爹,這才站起來。
聽到那聲爹,朱氏心中就似被錐子刺了一般的疼,伸出一隻手攬過兒子,一家三口傷心得不能自拔,堂裡的下人們又不敢勸,楊嬤嬤在外面等了許久才進來小心回稟。
「太太,老奴按了姑娘的意思去和趙府管家說了,管家說既然不許上香磕頭,就來向太太磕個頭,然後這就回京。」
待趙家兩位管家進來的時候,朱氏已經重新洗過臉,端坐在位子上,手裡端著燕窩粥,用匙子攪著,丫鬟伺候在一邊。
兩位管家心如明鏡,上前恭敬行禮,聽朱氏問過老太爺與月太君的安,這才敢站起身,垂手而立。
兩人把方才對楊嬤嬤說的那套說詞重新說了一番,拿了朱氏給的賞就告辭,由楊嬤嬤送他們出去。
朱氏的臉色在他們走後就變得有些陰沉,把手裡那碗已經變冷的燕窩粥放在桌上,眼光凝滯,不曉得在想什麼。
楊嬤嬤回來,臉色比方才好看許多,摸一摸桌上的燕窩粥,觸手冰涼,示意丫鬟們下去換熱的上來,這才帶笑對朱氏道:「太太,親家真不愧是積年的世家,這兩個管家的行動做派禮數真是半點也挑不出錯來。」
挑不出錯來?
朱氏的唇邊露出一絲冷笑,「方才你聽他們叫我什麼?」
方才?楊嬤嬤愣住,仔細想了想,方才趙府管家稱呼自己太太是平太太,而不是以往所稱的親家太太。
她似被潑了一身的冷水,按說不該有這種疏忽的,她把丫鬟重新端上來的燕窩粥遞給朱氏,小心翼翼地道:「太太,說不定是他們疏忽了。」
朱氏冷哼一聲,一口口喝著燕窩粥,只怕趙家這是想要退親了。
楊嬤嬤接過空碗,靜靜候在一旁。
朱氏用帕子點點唇角,唇邊的冷笑平複一些,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怕的。
十二名僧人已經在靈堂念經、燒紙磕頭,除了自己家人,來祭拜的人也不算少,朱氏覺得額頭上有汗往下滴。
楊嬤嬤走到她身邊小聲道:「太太,族裡的三位老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