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爹去世之後,婉潞心上一直縈繞的那絲不安此時消失不見,方想說話,外面就有腳步聲傳來,走進一個管家娘子。
看著她進來,婉潞才恍然此時已是天光大亮。
管家娘子也顧不上行禮,匆匆道:「太太,大姑娘,趙親家那邊派人來了。」
趙家是婉潞的婆家,平老爺一倒下去就遣人去報信,只是趙家雖在離此兩百來裡的京城,算著時日,前日就該到了,今日方到,是有些怠慢了。
朱氏看一眼聽到趙家來人之後明顯有些羞澀的婉潞,問管家娘子,「趙家派來的是誰?快些打掃客房。」
管家娘子雙眉緊蹙,有些不好說來的人是誰。
朱氏是個伶俐的人,只看一眼就明白有異,頭微微一搖,「怎麼,親家老爺沒來?」
管家娘子如實答道:「只來了兩個管家,說事出倉促,侯爺忙於朝事,六爺急著明年的會試,等明日七爺出京便來靈前上香。」管家娘子說一句,朱氏的臉色就白一層,等到說完,朱氏的臉色已白得不像樣了。
婉潞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爹新喪,公公不來還能說是朝事忙碌,連自己丈夫都不來,這對自家真是輕慢到了極點。
管家娘子說完,小心翼翼地問朱氏,「太太,那兩位管家說要進來向老爺磕頭上香,說這是出京前親家老爺吩咐的。」
朱氏壓了又壓,才把心中的怒火壓下去,按說親家這樣輕慢,是不該讓他們進來的,但日後又要仰仗趙家,她剛要說話已經聽到婉潞開口——
「楊嬤嬤,你出去告訴那兩位管家,等明日七爺到了,再到靈前磕頭上香不遲。」
這……楊嬤嬤探究地看向朱氏。
朱氏伸手拉一下婉潞,「大姑娘。」
婉潞也顧不上別的,只看著楊嬤嬤,「還不快出去?」
楊嬤嬤沒等到朱氏別的吩咐,便行禮出去了。
婉潞直到楊嬤嬤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覺得身上一片冰涼。
朱氏回身見她渾身都在抖,伸手摸了她身上,冷汗淋淋,連忙扶她坐下,從壺裡倒出杯熱茶遞給她,「大姑娘,世態炎涼,我經過見過的也不少。」
婉潞的手緊緊握住杯子,全身上下只有這杯茶暖和些,她對朱氏的話充耳不聞,朱氏坐到她身邊,見狀沒再說什麼話。
婉潞發了好半晌呆才把已經冷了的茶放下,瞧著朱氏道:「太太,對於他們的輕慢,我也沒什麼,只是在亡人面前,也該收斂著些。」
亡人?
朱氏似被什麼東西打到,有些茫然失措地看著靈堂上,平公孝鋒之位。亡人亡人,從此之後陰陽兩隔。這幾日,她雖忙著料理喪事,但直到此時才彷佛意識到丈夫從此再也不在了,一種無法言語的悲傷湧上心頭,閉上眼,一串淚水從她眼裡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