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言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李漠穿著不知船家從哪兒找來的布衣,裹著條舊舊的毯子,縮在船艙的角落裡。
謫言下床點燃燭火後,入眼的便是這個畫面。
李漠頭發還濕著,麵皮還泛著不正常的潮 紅。謫言心一揪,突然有些疼。
“安弟,安弟……”謫言推了推他,李漠睜開眼睛,雙眼一時有些迷茫,待看見眼前的謫言後,扯開嘴角笑了:“這會兒離碼頭遠了,你還怎麼趕我?”
謫言拿起他身上的毯子,替他擦了擦頭發:“你遊過來的啊?”
李漠被她的動作給弄得有些懵,身體僵住了,不敢亂動,隨著鼻翼竄入腦中的濃鬱茶香,他心中最後那點兒怨氣也煙消雲散了。
“嗯。”他回聲有些悶。
謫言替他擦好了頭發,對他說道:“去床上睡。”
這船是個小型的商船,只有一個主艙和貨艙,兩個船工輪流在貨艙內休息,有床的主艙只有這一間。
“那你睡哪兒?”李漠問道。
“睡你邊上啊。”謫言平靜地說道。
李漠一愣,頓時察覺到她的語氣是有些不開心的。李漠腹誹道,我一次一次被你丟下,我還沒不開心,你不開心什麼?
但是轉念一想,好像都是自己死乞白賴跟著她,她從頭到尾也沒說過願意啊。有了這層認知,李漠的眼神一黯,將半潮的毯子在身上緊了緊,說道:“不用,言姐,我在這兒歇就好了。”
閉眼之前還補了句:“那個,把你送到渝林我就回去,不……”李漠本來想說“不會給你添麻煩”,但話到了嘴邊又覺得說出來有些不妥,有置氣的嫌疑。於是,那句話在舌尖上打了個滾又咽回了肚子裡,說出口的變成了:“言姐,你早點休息吧。”
眼前的男子,雖然衣著落拓,卻仍舊不減眉眼的明麗。他為了她,風裡來雪裡去,被劍刺了挨雷劈,還在大雪天裡把自己給背到了船上。他是金尊玉貴的君王,可心思直接赤純,感情上幹幹淨淨不閃不避的做派若說她不感動,那肯定是騙人的。
謫言思及此,也不在過多堅持。她嘆了口氣,又推了推他:“去睡床。”
在李漠還要說話前,謫言把他想說的會說的,一併說了個精光。
“我也睡床上。”謫言看著他突然泛紅的臉龐,輕笑著道:“江水寒涼,實在不是你我謙讓的時候,你身份尊貴,可我是女子,這正好扯平,沒誰吃誰的虧,也不存在誰佔誰的便宜,好不好?”
李漠半天不答話,謫言便又笑著道:“還是說安弟你,會對我做些什麼嗎?”
“騰”一下,李漠的臉更紅了,他扯開身上的毯子站了起來,說道:“言姐多慮了。”
說完便往床裡一縮,背朝著謫言。謫言笑了笑,也跟著躺上了床。
江水搖曳波蕩,李漠的繃著身子不敢動,沒一會兒,被子便全滑到了謫言的身側。
謫言白日裡睡得多,此刻還沒睡下。便伸手將被子往李漠身上蓋去,在靠近李漠身體的那一瞬間,謫言明顯感覺到他緊繃的氣息和瞬間僵直的身體。
“安弟,你好好睡。”謫言的帶笑的語氣裡,有明顯的促狹:“你都不會把我怎麼樣了?我投桃報李,自然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李漠沒有回話。
過了好長的時間,他才適應了身旁傳來的幽幽茶香,並伴著河水的搖曳和波動,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