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葛賭著氣,一面將沈風斕的衣物拾起抱在懷中,一面說秦媽媽。
不規矩這話是秦媽媽自己說出來的,現在半點差錯都沒搜檢出來,打的是她的臉。
她聽浣葛提到沈風斕,便看向繡床的方向。
紅綃帳子裡靜悄悄的,隱約可見床上的錦被隆起一個人形。
這裡鬧成了這樣,沈風斕竟然一絲動靜也無,可見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秦媽媽靈機一動,扭著扁平的臀三兩步走到繡床前,一把撩開了帳子。
“你們別忙,這繡床裡頭的床櫃和架子都沒抄檢呢!”
浣紗和浣葛面上齊齊變色,“住手,小姐還躺在裡頭!”
秦媽媽看著浣紗二人的面色,笑得越發得意,“我們是奉命來抄檢的,不敢漏過一處地方。”
她扭臉往繡床之中看去,這是一張上好的千工拔步床,足有貧寒人家一間屋子那麼大。
三面圍著雕山水花鳥的紫檀格扇,床頭床尾皆置青銅環扣的小櫃,上頭還有放著引枕和被褥的格子。
紅綃帳子配著赭紅色錦被,並兩個一色的頭枕,映在紗燈金黃的燭光中,顯得富麗精緻。
秦媽媽還是第一次見著這樣好看的繡床。
柳姨娘自不必說,就連三小姐沈風翎臥室中那張架子床,也比不上這個精緻。
沈風斕就裹在錦被之中,肌膚雪白,花容嬌豔,似是睡著了一般合著雙眼。
瞧著面色說不上紅潤,也不像病入膏肓的樣子。
秦媽媽使勁在她面上瞧,聽柳姨娘的意思二小姐分明是將死之人,怎麼看不出重病之色呢?
就在她雙眼死命看沈風斕之時,沈風斕暮地睜開眼,一雙漆黑的瞳仁彷彿能將人吸入其中。
秦媽媽嚇了一大跳,不由踉蹌地得退後了一步。
“你看夠了沒有。”
她嘴角帶笑,笑意不達眼底,反使得那一雙極溫柔的杏眼生出寒意。
“你不妨,等本小姐歸天之後,再這般直勾勾地盯著我的遺容瞧……”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一字一句,從紅綃帳子裡慢慢地透出來。
“瞧上個三年五載,也不遲。”
秦媽媽慌了神,沒想到沈風斕還有氣力說話,話中還帶著尖刺。
——盯著一具屍體瞧上三年五載,虧她說得出來。
她面上不敢不敬,福身行禮,嘴裡解釋道:“奴婢聽說二小姐病重,怕二小姐有恙才多看了兩眼。”
說得倒像是她關心沈風斕的病情了。
外頭那幾個婆子面面相覷,沒想到沈風斕重病不起,還能有氣力說話。
聽她口氣不善,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眾人屏聲斂氣,細聽著紅綃帳中的動靜。
良久。
未曾聽到意料之中的斥責之聲,只聽得錦被輕輕摩擦的聲響。
沈風斕翻了一個身,側躺著面向繡床內壁,攏緊了被角。
她的聲音又恢複了從前的柔和,又因病顯得有氣無力,慵懶萬分。
“既然如此,你們看完了就去別處罷,我要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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