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是覺得冷嗎?”
浣紗又端起那碗姜湯,感覺到碗底的溫度尚熱,她用小巧的湯匙攪了幾下,舀起一匙送到沈風斕唇邊。
沈風斕看著面前這碗紅黑相間、還冒著熱氣的湯水,莫名懼怕。
她使勁搖了搖頭,浣紗不解地將端著小匙的手收回,“小姐這是怎麼了?”
她隨手在床邊櫃子裡取了一支銀搔頭來,插在那一匙的姜湯之中。
這時代常見的毒藥便是砒霜,銀搔頭若碰到砒霜,就會變成黑色。
她靜候片刻,拔出那支搔頭,見銀白之色如先前一般,這才鬆了一口氣。
浣紗見她這般舉動,心下了然,語帶哽咽道:“小姐放心吧,這是浣葛親自熬的,奴婢親口嘗過才敢端給小姐的。”
原來,就連浣紗和浣葛都看出了其中厲害。
一旦皇上將這樁婚約作廢,“重病不起”的沈風斕便會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到了那時,沈太師再對外宣稱她病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她無意識地撫著小腹,想到腹中還未成形的小生命,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這個小生命,比她更加可憐。
可惜——
她絕不能留下這個孩子!
在這個時代,一個未婚生下的沒有父親的孩子,是絕不會好過的。
註定不會好過,她何必生下來,害了孩子也害了自己……
她蒼白的唇淡淡道:“浣紗,你可知道有什麼藥能去了我腹中的孩子嗎?”
浣紗控制不住地一哆嗦,浣葛忽然想起什麼,接過話來,“小姐,奴婢聽說過這種藥。聽說勾欄裡的姑娘若是不小心懷了孩子,鴇母就會給姑娘喝這去子的藥。”
“不過一碗藥下去,孩子是去了,那些姑娘多半也就廢了,病上幾個月就死了……”
沈風斕洩了一口氣。
她竟忘了,這時代的醫療條件極差,生個孩子就像鬼門關走一遭,何況是墮胎?
無論如何,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那便……
生下來麼?
沈風斕眸子一凜,就算要她死的人是權傾朝野的沈太師,是她這一世的生身父親,那又如何?
她絕不坐以待斃!
奪過浣紗手中的湯碗,她直接將碗壁貼上朱唇,大口大口的吞嚥起姜湯來。
那湯已失去了最初的熱度,半溫不熱,沉澱下一股生薑的辛辣味。
她一氣喝完,那股刺喉的辛辣時時提醒著她,生死抉擇。
將空碗遞給浣紗,她自顧自掖緊了被角,露出一個怡然的笑容。
沈太師只怕不會再給她請大夫診治了,她現在只能自己惜命,不讓自己的身體出什麼差錯。
浣紗只覺得她臥病在床這一笑,更比往日的嬌豔美上萬分。
彷彿是一夜傾盆大雨過後,天邊那道斑斕的虹。
她忙用帕子抹了抹自己面上的淚痕,小姐都笑了,她再哭下去,倒不如比自己還小兩歲的沈風斕勇敢了。
她站了起來收拾湯碗,只聽外頭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浣葛花容失色地跑進來。
“不好了小姐,秦媽媽帶著一大堆人朝咱們院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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