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燥熱 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小滿節氣, 南晴和喻逐雲乘飛機回了首都。他們什麼也沒帶走,除了一把小提琴。
這曾經是喻逐雲最討厭的東西,哪怕只是聽見類似的聲音都會覺得難受且惡心。
可人生無常, 世事無常, 小時候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有一天他會親手擦去陰霾,並在愛人的指導下, 從零開始學習如何演奏這種樂器。
而這件事情, 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難。
他有世界上最耐心的老師,世界上最體貼的戀人。
即使只是演奏一些支離破碎的音調, 也會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曲子。
夏天來臨之際,教會喻逐雲小提琴基礎樂理知識的同時,南晴的大一生活也來到了尾聲。
學校不再要求強制住宿, 有意願的同學可以和輔導員提出申請,暑假收拾走自己的東西,大二開始走讀。
南晴之前曾答應過喻逐雲會搬出來跟他一起住,喻逐雲雖然嘴上沒催促過,但書桌上的臺歷一直保持著每天劃一道的頻率。這會南晴才剛剛期末考試結束, 喻逐雲就已經明晃晃地等在他宿舍樓下, 跟他一塊上來收拾行李。
把南晴都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多數人搬離宿舍都是自己大包小包的走,再不濟也是爸爸媽媽過來幫幫忙,哪裡有男朋友這麼殷勤的?
而且他們兩人現在的關系在學校裡也實在不是什麼秘密, 就連從來不開玩笑的康德偉見狀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意有所指地對南晴眨了眨眼:“哎,這麼著急就搬走啦,有物件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畢竟相處了一年,大家都熟絡了許多, 李思賢也推了推眼鏡,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你懂什麼?跟我們住在一塊,實在是太不方便……”
南晴的臉蹭一下紅透了,往日說起化學題來滔滔不絕的嘴巴現在像是被縫了起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無法解釋。
還是單手拎起被褥的喻逐雲淡定地走了過來,將三份離別禮物和宜城特産放在康德偉他們的桌上:
“嗯,確實。”
在舍友善意的鬨笑聲中,南晴同手同腳地下了樓。直到上了車,臉上的餘溫被風吹了許久終於散下去,他才悄悄側過臉看了喻逐雲一眼,做賊似的很快收回了視線。
喻逐雲一直用餘光注意著南晴的一舉一動,他目視著前方專心看路,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低聲說:“害羞了?”
“我錯了,下次不會在別的地方這麼說。他們開玩笑,所以我就——”
南晴轉過頭,抿了抿唇,輕聲打斷喻逐雲:“沒、沒關系。我知道你是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
“我只是在想,”他猶豫了好一會,耳朵尖越來越紅,雪白的小臉漸漸埋進了衣領裡,“如果你之前確實覺得,不太方便的話……”
“那,那我們現在方便了呀……”
二十歲的南晴,看起來跟兩三年前沒有任何差別,又乖又軟,漂亮得像洋娃娃。
明明連親親都不好意思,此刻卻紅著臉,說出了含義尤深的這句話。
喻逐雲的呼吸在剎那間亂了。
好幾秒內,他什麼都沒說,但車速忽然來到了這條城市快速路的臨界點,連呼吸都壓抑了幾分。
“寶寶,開車呢。回去再說好不好。”
南晴腦袋“嗡”一下熱透了,立刻扭過頭看向窗外。
車內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升溫了好幾度,車窗外的風景幀幀播放,卻在眼中留不下任何痕跡。過了幾分鐘,又或是幾個世紀,南晴漫遊的思緒才被一通電話打斷。
顧嘉禾在南方上學,放假比南晴要早些,這會已經到家了。她在那頭的語氣有些謹慎:“哥,你暑假是留在首都做實驗還是回家呀?”
南晴的專業並不輕松,更何況他從現在開始就被老師們當成重點培養物件:“我得留在首都。怎麼啦,是家裡有什麼事嗎?”
顧嘉禾沒想到南晴一猜就準,剛鬆了口氣,就訥訥了半天:“是。這兩天回家,我聽爸媽說,那誰……從裡面出來了。”
南晴一愣,卻並沒有多意外。
顧宇彬當時還是未成年人,能在裡面呆這麼久,已經是最重的刑罰、最理想的狀態了。
現在的顧宇彬與社會脫節了兩年,也耽誤了正常的高考,頂著被被剃平的頭發,猛然瘦下去的鬆垮面板,無處可去,只好找到了姥姥姥爺家。
這對糊塗的老人始終對這個孫子有著非一般的溺愛,可顧梅芳不給他們錢,他們也支撐不起養這個孩子所需要的花銷。沒過多久就故態複萌,帶著顧宇彬去找顧梅芳求情。
彼時正高高興興地在店裡忙前忙後的顧梅芳,在看見顧宇彬時,嘩啦一下砸碎了手裡的好幾個碗碟。
顧宇彬卻彷彿無事發生,一雙陰沉的下三白眼死死地盯著被他親手傷害的母親,嘴上說的卻是懺悔的可憐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