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總是沒能在你需要的時候陪在你身邊。
喻逐雲的身體僵住了。
他沒有避開南晴的擁抱,只是過了好半晌,才扯出一個相當難看的笑,側過頭,露出自己尚殘留著血跡的右耳。
他知道南晴看見了,猜到了。
喻逐雲的聲音很輕很輕:“我把詞典筆弄壞了。”
“……”
“我,沒去找你,沒做到答應好你的事,也沒好好學習,考不上在首都的大學了。”
南晴摟著喻逐雲的後頸,顫抖著搖頭,眼淚洶湧蜿蜒:“不難過好不好?沒關系的,真的,做完手術聽力或許會被影響那麼一點點,可你還是聽得見的。一定可以……”
喻逐雲臉上那抹難看的笑容愈演愈烈,雪白的紗布因過度用力而被染紅:
“我一直這樣。我本來也該這樣。我不該希望會有什麼人替我說話。不會的。沒有的。我應該殺了他!我應該殺了她!我應該把他們兩個都殺了——”
南晴扣住他的後腦,有點強硬地吻了上去。
冰涼的眼淚順著臉頰滴滴往下滾,濡濕了交纏的唇瓣。南晴撬開喻逐雲的唇縫,一點點地往裡吻。呼吸滾燙,唇齒交纏相依。四周的空氣被汲取殆盡。
眼淚是鹹的。
像彙聚著溪江河湖的大海,容納了世間所有無所遁形的悲傷。
鐵鏽味漸漸彌漫,鬆口時,南晴的舌尖和下唇火辣辣的疼,他卻恍若未覺,摁了床頭的呼叫鈴。
喻逐雲的額頭幾乎燙手,包紮好的傷口已經崩開,第一次露出這般難忍的表情,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雙耳。
篤篤跑來的護士見狀嚇了一大跳,立刻喊人來觀察情況。
南晴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幾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身上沾的水珠,低下頭,一點點地拿毛巾擦。
還好已是術後第三個月。他在外面的凳子上坐了一會,漸漸地緩了過來。
江熹結束通話電話,向他走來。
“剛剛的情況太緊急了,我還沒來得及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江熹,”女人體貼地為他整理了一下外衣下擺,“很久以前,喻逐雲從南河跑到宜城的時候,是我收留他在門市房住了幾天。他很聰明,從當年的鄰居、養父母嘴裡聽見了,他是從宜城走丟的。我剛想替他去警察局報案,就想起了這些年大人們總說的,喻家以前弄丟過一個孩子的事。”
南晴側過臉,很認真地望著她。
這是上輩子,這輩子,他從未了解過的,有關喻逐雲的事。
喻奶奶的老家在宜城,老人去世的時候總講究落葉歸根,於是當年的喻爺爺就帶著喻逐雲回這裡祭拜。卻沒想到那個時候到處都亂,喻家樹敵多,難免被盯上。
喻逐雲被拐走後,喻爺爺幾乎一夜之間老了十歲,愧疚萬分,漸漸的,身體也不如往常了,若非特殊情況,都在首都療養。
偏偏那次那麼巧,竟然真的讓江熹帶著喻逐雲碰上了。
“說實話,我當時也覺得很震驚,”她安靜了兩秒,慢慢開口,“因為我只是隨便猜猜,根本沒敢想喻逐雲真的是喻家的孩子。”
“當時的他看起來根本就不像。”
“聾了一隻耳朵,穿著不合適的破爛衣服,小心翼翼地站在那。我想給他買件新外套,他不肯,因為不敢花錢。我吃盒飯,給他帶了一份,他不敢吃。等我吃完了……他只敢拿我剩下的盒子。”
南晴不敢打斷江熹。
然而他已經控制不住地掩面,幾乎難以呼吸。
“我當時問他,左邊的耳朵為什麼會聽不見。他一開始不想說,後來才告訴我。”
“農村裡每家每戶都會養狗用來看家護院,他平常在家,不能去上學,還要承擔所有的家務,動輒被打罵,唯一跟他好的就只有那條狗。他經常自己吃不飽飯,還會跟那條老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