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折騰了半天,總算處理完身上的傷口,在湖邊洗淨雙手,趙戎忙遞給他一塊幹糧:“將軍,吃口東……”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祁雁身形一歪,再次昏倒在地。
趙戎:“……”
草原上晝夜溫差很大,白天熱,晚上卻冷,他們出來打仗,輕裝從簡,也沒帶太多東西,說是紮營,實際不過人和馬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祁雁這次一連昏迷了數個時辰,醒來時,天色已矇矇亮了,周遭一片安靜,累極了計程車兵們還在昏睡。
也不知是誰率先發現了他身邊三丈之內沒有蚊蟲,一個兩個的全往他身邊湊,祁雁只感覺自己快要被擠得喘不過氣,好處是有這麼多人給他充當人肉暖爐,在大草原上以地為席以天為被地睡了一宿,居然沒覺得冷。
他掙紮著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手裡攥著個揉得皺皺巴巴的油紙包,貌似是趙戎塞給他的,一偏頭,趙戎就睡在旁邊,幫他護著身上的傷,以免被其他人壓到。
一天沒吃東西,胃都餓得有點疼了,即便沒有胃口也不能再不進食,祁雁開啟水囊,就著冷水啃那塊又幹又硬的餅,啃了許久才吃完。
剛用水順下最後一口,他動作便是一頓,他能感覺到透過地面傳來的細微震顫——有人正騎著馬往他們的方向而來,不止一人。
祁雁幾乎在瞬間警覺起來,他並無法判斷來的人是誰,可能是自己人,也可能是逃進戈壁又折返回來的狄歷人,如果是後者,他們就相當危險了。
他立刻推開身邊人起身,高聲道:“都起來!”
睡得正香的眾人一個激靈,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已經本能地摸起隨身攜帶的武器,進入備戰狀態。
祁雁披上衣服,拿起插在地上的槍,緊緊盯著來人的方向。
片刻,一支小隊出現在視野當中,對面明顯也發現了他們,勒馬遙相對望。
距離太遠,誰也看不清對面是什麼人,祁雁嘗試著感應了一下,覺得對方應該沒什麼敵意,可能是自己人,便揚聲道:“來者何人?!”
對面的人聽到了他的聲音,不禁十分驚喜:“將軍?是你們嗎?!”
“小夏?”
終於認出彼此,雙方都長舒一口氣,小夏將軍縱馬而來,停在他們跟前,喜出望外:“真是你們!我們找了你們一宿,天太黑了,到處也找不著,還以為你們追進戈壁去了呢!”
虛驚一場,還沒睡飽計程車兵們紛紛跌坐下來:“嚇死我了,還以為狄歷人又打來了……”
“我若不攔著,有人就要追進戈壁了,”祁雁瞥了趙戎一眼,又把槍立在地上,“怎麼樣,你們那裡情況如何?”
先前他派了一支小隊,由夏將軍帶領,趁他們和狄歷主力交戰,往後方偷襲狄歷牙帳。
“全殺了,”小夏將軍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我們到時,他們竟在喝酒慶功,好像篤定自己會贏似的,我們一殺進去,他們方寸大亂,沒過多久就被全殲了,一個都沒讓他們溜掉!”
“幹得好,”祁雁點頭,“牙帳中有何人?”
“除了他們的主帥,似乎還有個狄歷王室,哦,附近營地還有不少戰馬、牛羊,我們都搶回來了。”
“可有見到金孝仁?”
夏將軍愣了一下,看向身後的人:“你們可有見到金孝仁?”
眾人搖頭:“不曾。”
“不曾?”趙戎猛地上前一步,“金孝仁不在牙帳?他跑去哪兒了?!”
他恨恨一咬牙:“該死的,當時我就該追上去!就算死在戈壁裡,我也要殺了他給兄弟們報仇!”
“你冷靜些,”祁雁道,“我們和狄歷主力交戰了那麼久,也沒看見金孝仁,以他的性子,必然不可能沖在前線廝殺,想必早已逃到了漠北,就算你追進大漠,也殺不了他。”
“是啊趙戎哥,我特意留意了,真沒看見姓金的,”有人附和道,“將軍說得對,你追上去也殺不了金孝仁,還白白送上性命。”
“可雁歸軍八萬兄弟們,”趙戎攥緊拳頭,紅了眼眶,“就……這麼算了?就讓他這麼跑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將軍!”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祁雁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把他抓回來,活著抓回來,讓他用自己的血給所有慘死的兄弟們謝罪。”
趙戎用力用袖子擦掉眼淚,別過頭去。
祁雁回過頭,看向前方。
一望無際的草原倒映在他眼中,似要被那深黑的眼眸吞沒,那雙眼依然疲倦,卻有洶湧的暗潮翻攪。
終有一日,他要讓這片土地,讓整個漠北,讓狄歷王庭——
都成為大景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