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歷經千年沿用至今,寬闊平坦,極易行軍,三千精兵輕裝上陣,快馬奔襲,每逢驛站進行一次補給,更換掉狀態最差的一批馬,繼續上路。
先行出發的輜重部隊亦是拼了老命在轉運糧草,先前趙戎帶著戰報回京,沿途驛站便已做好了準備,這會兒倒是為他們減輕了些許壓力,但即便如此,時間也相當倉促,幾乎是輜重才剛到位,身後便是塵土飛揚,兵馬已至。
五天五夜,晝夜不歇,終於在第六天清晨跑完了這段長達一千五百裡的驛道,即便是精挑細選的千裡良駒也累死了好幾匹。
鹿鳴塞內,戰況焦灼。
人們已經不記得這是狄歷人第幾次發起進攻,死去的人越來越多,活著的人越來越少,從一開始的九千人,到現在只剩兩千人。
這座小小的石頭城內外到處是鮮血和屍骸,裡面是自己人的屍體,外面是敵人的屍體。
短短八天,他們已經彈盡糧絕,箭矢用光,刀劍斷刃,最後的武器是這附近隨處可見的石頭。
他們撿了許多天的石頭,再往手邊摸時竟是空空如也,連石頭也沒有了。
索性就將那些根本來不及掩埋的屍體推出城牆,向外面攀爬的狄歷人砸去,也顧不得檢視究竟是誰的屍體。
人們伏在牆垛之後,躲過了新一輪的箭雨,又有人中箭倒地,活著的人卻沒時間悲痛,只迅速又麻木地收斂著這些得來不易的箭矢,用早已磨爛的雙手挽弓搭箭,向城牆下射去,能射死一個是一個。
“援兵為什麼還不來!”有人赤紅著雙目,不知是憤怒還是絕望,“真的要守不住了!”
“再堅持一下,援兵……援兵就快到了!”
“你每天都這麼說!”
已經很久顧不上喝水,每個人的聲音都十分嘶啞,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沒力氣說話,偶爾痛罵狄歷人,或是罵著彼此,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們還活著。
身邊又有人因為體力不支倒了下去,沒人顧得上管他,絕望的氣氛在人們中間蔓延,誰也不知道他們明天還有沒有機會說“援兵明天就到”。
忽在這時。
關塞後方,第不知道多少次前去求援計程車兵策馬而回,這一次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他快馬加鞭,大喜過望,甚至喊破了音:“援兵到了!援兵到了!快開城門!”
守城的將士們聽見這聲音,齊齊愣了一下,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真的是援兵?”
“趴下!”
又是一輪箭雨,險些就因這短暫的分神而被射死,人們咬著牙繼續抵擋,只感覺到地面開始震動,碎石和塵土在腳邊跳躍。
“是援兵……援兵真的到了!”
黑底金字的“景”字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視線盡處黃塵滾滾,數不清的戰馬向著關塞方向疾馳而來,祁雁一馬當先,借內力將自己的聲音遠播開去:“雁歸軍何在?!”
“這聲音……是將軍,是祁將軍!!”
“是祁將軍回來了!是祁將軍回來了——!”
士兵們喜出望外,幾乎要落下淚來,他們從沒想過自己此生還能再聽見祁雁的聲音,還能活著等到援軍。
大批兵馬迅速接近,頃刻間已至城下,祁雁再次揚聲大喝:“雁歸軍何在?!”
“在——!!”早已精疲力竭的將士們又因援兵的到來生生激出一絲血性,用嘶啞的嗓子齊聲高呼。
祁雁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徑直飛上了城牆:“祁雁在此!全軍聽令,隨我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