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數日,還沒對前朝官員進行任何處置,只是遣散了後宮男寵,窩在紫宸殿裡看了三天卷宗。
那些本該燒毀的卷宗不知為何又完好無損地到了新帝手中,一幹大臣們惴惴不安,偷偷抬眼看向禦史大夫朱成功,朱成功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笏板,任憑大臣們的視線把他瞪穿了也沒敢回頭。
祁雁坐在龍椅上,摸了摸扶手上的龍頭,俯看滿朝文武:“諸位愛卿怎麼這般沉默,大景第一次朝會,你們難道都無本要奏?”
臣子們連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上奏了,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好吧,既然你們不說,那朕來說,近日,禦史臺向朕呈交了數份奏疏,彈劾文武百官,諸位,可都在其列啊。”
他笑著說出這番話,語氣十分溫和,彷彿只是在同群臣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堂下頓時傳來一陣嘈雜,有人肉眼可見地慌了神,盡可能壓低聲音,咬著牙對朱成功道:“朱大人!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啊!”
“朕的耳朵可比各位好使,在朕的朝堂上交頭接耳,並無必要,有什麼話不妨大聲些,讓大家都聽聽,”祁雁一招手,一旁侍候的小太監便奉上一沓奏疏,他從裡面拿起一本,“你說是不是啊,趙大人?”
話音落下,那份奏本便從高高的禦座之上淩空飛來,徑直砸在了那位竊聲低語的官員臉上。
那官員被砸得笏板差點掉了,急忙接住奏本,開啟來一看,裡面赫然是禦史彈劾他的種種罪狀。
他大驚失色,當堂跪倒:“陛下恕罪!”
“不急,人人有份,”祁雁沖小太監招了招手,“來,給各位大人都發下去。”
幾個太監開始在朝堂上發奏本,除了眾禦史外,幾乎人手一份,連禦史大夫本人也沒能逃過。
朱成功看著手下禦史彈劾他的奏疏,絕望地閉上雙眼。
奏疏裡的罪狀可大可小,有的官員看完奏本,長舒一口氣,有人則開始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別光顧著求饒啊,有冤伸冤,怎麼,都無冤可伸嗎?”祁雁站起身來,順著禦座前的臺階逐級而下,“那朕便認為,禦史們所言非虛——”
他停在一個跪地的大臣面前:“是嗎,孫大人?”
那大臣惶恐至極,跪在地上,笏板都拿不穩了,兩股戰戰汗流浹背:“臣……臣……”
祁雁便繞著他踱起步來:“吏部尚書,六部之首,統領百官,本該為朝廷選賢舉能,然多年來,卻大肆推舉庸才,致使皇帝身邊奸佞橫行,朝野內外烏煙瘴氣——孫大人,你該當何罪啊?”
那大臣一叩至地:“臣……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祁雁冷笑了下,忽然眉目一凜,音量陡然拔高,“那朕便賜你速死!”
腰間佩劍驟然出鞘,劍鞘雕龍的天子劍奢華威嚴,雪亮劍刃鋒利無比,還沒人看清楚他的動作,那劍鋒已然落下。
吏部尚書的腦袋就這麼離開了他的脖子,因為動作太快,鮮血甚至遲了一瞬才從頸項間噴湧而出,屍身和頭顱重重跌落,將纖塵不染的地面暈成血紅。
任誰也沒想到祁雁竟當堂殺人,文武百官皆是一愣,緊接著群臣紛紛跪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離得近的臣子徑直跪進了自屍身流出的血泊,那顆離頸的人頭幾乎跟他臉貼著臉,他嚇得面色慘白,近乎暈厥。
祁雁並未理會朝臣的求請,提著染血的天子劍,繼續走向下一個,在光可鑒人的地面上踩出數枚染血的腳印。
“近些年來,各地天災不斷,地方官員上奏朝廷,求朝廷撥款賑災,可這些賑災款發下去了,卻沒到百姓手中,究竟落進了誰的口袋?”
祁雁停下腳步,看向跪在面前的官員:“戶部尚書郭大人,借職務之便貪汙災銀,欺下瞞上,致使災銀遲遲不到位,各地災害賑無可賑,無數百姓因災枉死,民生凋敝,路有餓殍——罪無可赦,斬立決!”
又一顆腦袋落在地上,血點濺上祁雁的臉,濃重的血腥氣在大殿上空飄散開來。
血珠順著劍尖滴落在地,祁雁又轉向下一人,厲聲命令:“鄭大人,站起來。”
那官員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全然不敢和祁雁對視,他掌心滿是冷汗,快要握不住手中笏板:“陛、陛下……”
“刑部與大理寺共同審理京中案件,本該秉公執法,然……”
祁雁死死盯著他的臉,盯著這張在大牢裡見過無數次的臉,腐臭刑房中的血腥氣和這大殿之上如出一轍,砭骨的劇痛猶笞周身,經年累月仍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