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弟摔了個狗啃泥,趕緊爬起來,委屈道:“大哥……”
“叫誰大哥呢!”鬍子大漢橫眉瞪眼,“從今往後,苗霜大哥才是我們的大哥,叫苗大哥!”
祁雁:“……”
倒也不必。
小弟苦哈哈地賠笑道:“苗、苗大哥……”
眾人用銀子換完了銅錢,均分下來,每個人竟分到一貫還多,沉甸甸地揣在身上,他們一臉陶醉地聞著銅臭味:“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雖然分完了報酬,但那箱銅錢其實沒少多少,祁雁又將一張圖紙交給他們:“接下來,按圖紙上標註的數目將這些銅錢分發給城內外百姓,記得,只準在夜間行動,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尤其不能讓官府發現,每發一戶,我再給你們十文錢。”
那是一張整個黔州城及周邊的佈局圖,精確到每一戶,每戶標註的數目不等,錢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這是祁雁按照每戶繳納的賦稅計算出的數額,不能給得太多,否則人們會貪得無厭,也不能給得太少,不然難解燃眉之急,不多不少,剛好夠平安度過這個冬天。
有人不太確定地問:“發一戶就給十文?”
祁雁點了點頭:“黔州人口有限,你們可要抓緊了。”
話音剛落,人們紛紛掏出錢袋裝錢,熱情高漲地幹活去了。
便這樣,“天降銅錢”平等地撒落在黔地每一戶貧苦人家,先是黔州城,而後是黔州治下各縣,再如法炮製蔓延向周邊各州,盜州廨、撒錢財,百姓們繳了稅款,家裡快要揭不開鍋,沒過兩天就看到救命錢放在了窗臺上,次日又有人低價兜售糧食,人們迫不及待地拿錢換米,高高興興回家去。
沒人知道這些錢糧從哪裡來,也沒人知道發錢賣糧的是什麼人,人們只道是財神顯靈,家家對著財神畫像磕頭謝恩。
只有被盜的各地貪官們叫苦不疊,偏偏被盜的銀錢幾經倒手,已經辨別不出來源,想收回都難,有貪官勃然大怒,強行收繳了百姓得到的銅錢和低價買到的米,沒想到這些東西在官府裡一過夜,第二天就全部變成了石頭和沙子,而百姓家裡的錢糧卻分文未少。
人們愈發相信這是財神顯靈,財神爺只眷顧窮苦人,不賜福貪官汙吏。
走投無路的貪官們不得已,派人狀告到了觀察使堂下,求觀察使為大家做主,祁雁卻眉目一凜,怒道:“放肆!一州官吏一年的俸祿加起來才多少,跟我說你們州廨丟了白銀萬兩,意思是有人貪汙錢款?”
各州縣瞬間嚇得再不敢吭聲,誰人不知馮觀察使是個貪官,貪官竟然問他們貪沒貪,那隻能是嫌他們貪得太多,影響他自己貪,大貪官要是想榨幹他們這些小貪官,手段多得是,他們要是再追究下去,說不定這些年來努力貪下的錢一分都留不住。
於是他們只能含淚吃了這個啞巴虧,當作無事發生。
而那些被祁雁僱來的江湖人,從一開始的十幾人,發展到後來百餘人,劫富濟貧還能逃脫官府制裁,讓他們個個對“苗大哥”五體投地,唯苗大哥馬首是瞻,苗大哥讓往東他們絕不往西。
最終,祁雁將他們安排在了各州縣,作為他的眼線監督當地官員。
等到“財神”結束賜福,一切塵埃落定時,年關也已到來。
剛幫曹參軍把最後一個女孩送歸家中的趙戎返回州廨,聽完最近發生的事,有點迷茫地摸了摸後腦勺:“我怎麼算不明白賬了呢?銀錢換銅錢又換米……這最後咱到底支出了多少?究竟誰賺了,誰賠了?”
姜茂嘆氣:“你還是去置辦年貨吧。”
“哎。”
除夕當晚。
祁雁站在高樓上眺望萬家燈火,黔州城雖遠遠談不上富庶,此刻卻也溫馨祥和。
去年除夕,他被季淵一道聖旨遠發南蠻之地,今年除夕,他也算是在這黔中站穩了腳跟,一道之事皆在掌控之中。
是時候回晏安城了。
苗霜倚在欄杆邊上,又披上了他的狐貍毛披風,呼吸在寒冬中化作白氣:“準備得怎麼樣了?”
祁雁向他看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