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勉強滿意,幫他們處理完了屍體,便在府裡找了間幹淨屋子準備休息。
血氣漸漸散去,苗民們換下身上染血的衣服,也緩了過來,祁雁走到他們跟前,道:“今夜大家休息一晚,明日就帶著糧食回苗寨吧,別讓大家等太久了,還有那個叫黎新的女孩,帶她一起回去——你們誰願意跑這一趟?”
立刻有三四個苗民自告奮勇,祁雁點點頭:“那就交給你們,剩下的人,我會連夜核對名單,州廨缺失的官員,由咱們頂上。”
苗民們互相對視,有人不太自信地問:“我們……能行嗎?”
“再差也不會比過去更差,你們說對嗎?”
想想那些屍位素餐的貪官都能混到現在,眾人瞬間又有信心了,人們各自找地方休息,州廨裡房屋很多,湊合一宿完全富裕。
安撫好了苗民,祁雁撥出一口氣,對趙戎他們道:“你們兩個,隨我來。”
三人來到刺史辦公的正堂,祁雁將一本官員名冊攤開在桌上。
趙戎幫他點了燭火,又研了墨,祁雁提起筆,將今日所殺的官員名單全部抄錄下來。
“將軍,咱真要冒名頂替這些人啊?”趙戎壓低聲音,“您這計劃也太大膽了,直接換掉了半個州廨的人,萬一露餡了怎麼辦?”
“我也沒想到該殺的人竟有這麼多,”祁雁提筆寫字,頭也不抬,“但既然做了,那就一做到底,也不需隱瞞多久,等到我起兵之日,便不再需假借他人身份。”
“說的也是,”趙戎道,“那您這職務怎麼分?您冒充刺史,我和姜茂……長史司馬?那大巫呢?”
“他想必不願管這些瑣事,等下我會問問他,”祁雁道,“黔州屬於下州,參軍只有三位,司法、司倉還在,至於司戶參軍,我會交給田語,正好讓她給族人核查一下戶籍,我相信她有這個能力。”
“黔地雖荒蠻,卻也有許多漢人在此居住,我看了今年的稅冊,不光是苗人,漢人需要繳納的稅糧一樣多,壓榨百姓不分彼此,上樑不正而下樑歪,刺史貪,手下跟著一起貪。”
層層加碼下來,恨不得把百姓剝下一層皮。
“現在正值稅收時節,派出去的小吏還都沒有回來,各州縣收上的稅糧最終都會抵達黔州,我們還有的忙。”
趙戎一聽,頭都大了,不禁有些退縮:“我還是喜歡打仗……這長史和司馬誰幹的活比較多,要不姜茂咱倆換換?”
祁雁:“最重要的還不在收稅,而是怎樣收稅能緩解百姓的生計之苦,又不會被季淵發現,若黔州刺史突然性情大變,不貪了,季淵一定會發現什麼。”
“也就是說,我們即便殺了他們,也無能為力嗎?”姜茂問。
“不,一定有解決的辦法,且容我再想想。”祁雁捏了捏眉心,比殺貪官更難的是怎麼處理這些人留下的爛攤子,“你們都回去休息吧,辛苦了一天,早點睡覺。”
“現在卻也睡不著,”姜茂道,“我來幫您抄吧。”
他要幫忙,祁雁也沒拒絕,把筆給了他,自己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月色。
夜漸漸深了。
白日死裡逃生的幾個捕快正聚在一起喝酒,提起今天發生的事,他們還有些心有餘悸,趁四下沒有旁人,終於敢交談兩句:
“今天咱們見到那個,真是祁將軍嗎?”
“應該……是吧。”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這又活了?”
“假死唄,這可是欺君之罪啊,他膽子也是真大。”
“他都被定為謀逆滿門抄斬了,欺君又算什麼,想必是孑然一身,什麼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