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祁雁面前,所以祁雁也要死在他面前。
報複心還真重啊。
苗霜自嘲地笑了,就要拂開那隻虛搭在腕間的手,可正在這時——
心頭沒由來地狠狠跳了一下,周遭的一切似乎在此刻靜止,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萬籟俱寂的靜,靜到人的耳朵因為不習慣而産生耳鳴。
他下意識地看向向久,向久還保持著捂住眼睛的姿勢,一動不動,他想要喚他,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身體變得極為僵硬,像是陷入黏滯泥濘的沼澤,空氣變得膠著不堪,他艱難地慢慢轉過頭,看到窗外的樹葉停止擺動,風聲止歇。
天色變得暗了下來。
或許不是天色暗了,而是周遭的一切都在褪色,鮮豔的色彩一點點淡去,鮮活的生機彷彿也在此間流逝,到最後,只剩下冰冷無機質般的灰與白。
像是白紙黑字不帶一絲感情的書頁。
與此同時,普州。
自從小醫仙治好了普州的疫病,百姓們一天天好了起來,人們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或許是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沒過去,又到了農忙時節,萬物逢春,到處是一片欣欣向榮。
景行沒有立刻走,而是留下來在醫館幫工,趙戎他們離開以後,醫館也缺人手,他幫忙給剩下的病人抓抓藥,幹些雜活。
現在最後的一批病人也痊癒得差不多了,他也準備離開普州,去別的地方,今日醫館掌櫃的給他結了工錢,他上街買了只雞,犒勞自己。
香噴噴的烤雞用油紙包著,他撕下一隻熱氣騰騰的雞腿,剛要吃,卻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明明烤得皮焦肉嫩的雞腿就在嘴邊,油汁都已經滴落出來,他卻無論如何也咬不下去,吃不到嘴。
那滴即將落在嘴唇上的油汁就這麼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空,雞腿上冒出的熱氣也不再飄動,周圍的一切都停滯下來,路上的行人還維持著走路的姿勢,包子鋪的老闆正在開啟籠屜,嬉鬧的孩童你追我趕,搶著一隻風箏,笑容在臉上定格。
周圍靜悄悄的。
沒有一絲風聲,沒有一絲人聲,小販的吆喝停下了,運貨的驢車蹄聲停下了,孩童的笑鬧聲停下了,萬籟俱寂。
天地在這一刻失聲,天地在這一刻失色。
景行甚至無法轉動眼珠,視線越過舉在面前的雞腿,看到天上的太陽。
周遭的景色開始暗了,色彩褪去,只餘灰白,而那高懸於空的太陽也變得慘白,黑暗一點點將它的輪廓遮掩,慢慢吞噬掉天光。
這是……日蝕?
景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從沒算到過今天有日蝕,今早出門他還算了算會不會下雨,要不要帶傘,卦象預示今天晴空萬裡,如此天地異象,不可能不被卦象預示。
不對……這不是日蝕……
那太陽上暈了一圈虛影,像是被什麼重疊,正當他定睛想仔細看看,忽然感覺嘴唇一鹹。
雞腿上的油汁滴落下來,落進嘴裡,緊跟著是鮮嫩可口的雞肉,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又香又燙。
牽著風箏的孩童從他身邊跑過,撞到了運貨的驢車,被驚到的犟驢哼哧哼哧,任憑主人再怎麼拽,都不肯往前一步。
開啟的籠屜熱氣蒸騰,老闆將新鮮出爐的包子包好遞給客人,小販的吆喝聲頓挫又響亮,將大街上的一切襯得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