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歸軍已經回不去了,是留在範陽,還是去劍南,又或者幹脆孤注一擲,進宮行刺算了。
可憑他這身手和腦子,恐怕連宮門都進不去吧。
將軍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祁雁繼續伏在案頭寫著什麼。
或許是因為解了生死蠱,他的精力更差了,只是寫了封信就感覺體力耗盡,咳嗽越來越厲害。
短短一頁紙的內容,他寫了許久才寫完,有幾處都因為忍不住咳嗽而斷了筆觸,墨滴不小心暈在紙上,洇出一大片汙漬。
實在是醜,卻也沒力氣再寫一張新的了。
苗霜從屋外進來,見他還沒放下筆,詫異道:“你怎麼還沒寫完?身體撐不住就去休息,晚點再寫。”
祁雁終於落下最後一個字,忙將毛筆擱在筆架上,又捂著嘴咳了半天,拿起那張墨跡還沒幹透的信紙,轉身遞給苗霜:“夫人。”
“什麼?”苗霜不解,“給我的?”
“是,請夫人過目。”
苗霜下意識以為那是遺書,剛想罵他兩句,就看到那信紙上的字跡:
“和離書”。
苗霜臉色倏地變了,一把將信紙搶過,草草瀏覽一遍後,一股無名怒火騰地自心頭升起,他幾乎是咬著牙道:“你要跟我和離?”
祁雁垂下眼簾,掩住眸中情緒:“夫人既然不願意和我來生再續,那我只能放夫人自由。”
苗霜感覺自己要被氣昏頭了:“我那麼說,是為了讓你活著!”
“我明白,可夫人也沒把握我一定能活下來,所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死了,夫人就在和離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樣,你就自由了。”
苗霜死死地瞪著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臉上燒出一個洞來,他設想過無數次祁雁如何背叛他,算計、利用、殺害……又或是偷偷離開苗寨,一走了之,卻萬萬沒想到,擺在他面前的,竟是一紙和離書。
祁雁又咳嗽了兩聲,唇色愈發蒼白:“我總不能,死了還要夫人為我守寡,也不能把我身上的擔子扔給夫人,我沒理由讓你無條件地幫我,我已經安排好了,無論後續如何,都不需要夫人操心。”
“那你答應我的事呢?”苗霜的手指用力攥緊,將那張紙捏出褶皺,“你答應給苗寨的未來,就這樣算了?你就打算這樣食言?”
“抱歉,”祁雁神色黯淡,“如果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兌現我的承諾,可……我不知道我死了以後,事情究竟還能不能成,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無論成敗,現狀都不會維持太久了,那一天遲早會來,只是可能……要多等幾年。”
“……你總是這樣,”苗霜一顆心徹底冷了下去,“答應我的事,永遠都做不到,我已經原諒了你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祁雁愣了一下:“什麼?”
“這東西,我不收,”苗霜把手裡的和離書撕成了碎片,狠狠扔到他臉上,血色的眼眸直視他,不知是難過還是憤怒,眼眶也泛了紅,“去他孃的自由,別用這種惡心的詞侮辱我,你不是說我靠幾只蟲子在京都翻不起風浪嗎?可我偏要試試,看看我這一身血能催生多少蠱蟲,能不能淹沒大雍的晏安城!”
祁雁瞳孔收縮:“苗霜!”
“怎麼,害怕了?帝都的百姓也是百姓?縱然他們辱你、罵你,說你是亂臣賊子,你也要保護他們?”
苗霜低低笑了起來:“那你就試試看,你的蒼生,可不是我的蒼生,你若活著,他們就安全,你若死了,那就讓他們去陰曹地府繼續陪你,免得你在那裡沒有蒼生可護。”
“祁雁,你若是有本事,就死一個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