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回過頭,後方也有人包圍上來。
來者不善。
剛剛那個指路的苗民似乎和這些人是一夥的,故意指了相反的方向,現在大部分人都去搜尋“漢人”的蹤跡了,反而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苗霜的擔心竟真的應驗了。
可為何祭祀儀式前不行動,而選在這個時間?
明明觀察了一天都沒發現任何異常,這幫人還真是沉得住氣。
為首的苗民舉著火把,走上前來,用苗語詢問道:“可有看到漢人的蹤跡?”
祁雁按兵不動,也用苗語回答:“沒有。”
向久實在忍不住了,不高興道:“你們在幹什麼?哪裡來的漢人?誰允許你們在祭神日當天鬧事?是款首派你們來的,還是長老派你們來的?”
對方卻不回答,只死死地盯著祁雁:“你是什麼人,看著眼生,報上名來!”
祁雁只得隨口編了個苗名。
“我在問你話!”向久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聖子的問話你都敢不答,惹怒了神靈,你擔待得起嗎!”
“……抱歉,聖子,”那人的態度一下子軟了下來,“我們只是奉命搜查漢人的蹤跡,這人頗為可疑,還請允許我們仔細排查一下。”
“奉命搜查,奉誰的命?”
“奉款首之命。”
向久驚訝地睜大雙眼:“她怎麼可能下這種命令!”
“我看他就是那漢人無疑,聖子可千萬別被他蒙騙了,”另一個苗民道,“裝得倒是像,還會說苗語,敢不敢走上前來,讓我們仔細檢查一番?”
祁雁:“……”
果然是沖他來的。
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絕不可能是苗霜,這件事,苗霜應該也沒有告訴款首才對。
他的視線在眾人當中環視:“你們說是奉款首之命,有款首給的信物嗎?說我是漢人,我是不是也可以懷疑你們是漢人,在這裡賊喊捉賊?”
“你……!”
“跟他廢什麼話,拿了他去見款首,款首自有定奪!”
不知是被戳穿了謊言,還是被戳到了痛腳,這些苗民不再跟他講道理,抄著武器一擁而上。
祁雁一腳踹翻了沖在最前面的苗民,奪下他手裡的火把,旋身掄向身後襲來的人,火把狠狠抽在那人臉上,燙得他大叫起來。
“聖子快走!”祁雁側身一躲,讓開一柄向他砍來的刀,火把猛地擊中對方腹部,燃燒的火油燎著他的衣服。
向久急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可是……”
“別管我了,快去找苗霜!”
“我、我知道了!”向久轉身就跑,“你堅持……啊!”
這聲驚叫讓祁雁心中陡然一凜,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將手中的火把狠狠擲出,猛地轉過身去——
火把在空中打著旋,逼退了幾個想要靠近的苗民,火光映亮祁雁的側臉,他額頭青筋凸起,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卻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
向久被一個苗民扛起來就往山崖邊跑,他撲騰著兩條小短腿,拼命用手去捶那人的後背:“放開我!!”
可一個六歲小孩哪裡敵得過身強力壯的成年人,他只感到身體一輕,他似乎被人用力地扔了出去,天與地在他眼中倒轉,最後看到的,是天上的月亮。
弦月當空,半明半暗。
風聲嗚咽,在耳邊呼嘯而過,如泣如訴。
他看到陡峭的山崖飛速退去,看到那一張張臉逐漸遠離,他並沒有哭,一片空白的腦中只剩下三個字——
為什麼?
無人回答。
最後落在耳中的,是祁雁聲嘶力竭的呼喊:“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