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不給摸就算了,他也不讓我摸。”祁雁道。
趙戎只得作罷。
既然苗霜說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那他們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意義,夜色已深,節日的氛圍卻絲毫不減,苗民們生起了篝火,圍著篝火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趙戎素來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拉上姜茂就去看熱鬧,祁雁則留下來陪著向久,問他:“吃好了嗎?再來一個?”
“不要了,”向久啃完了飯團,拍拍屁股站起身來,抓住他的手指,“鳴川阿約,我帶你去個地方,來不來?”
阿……約……
祁雁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他沒記錯的話,“阿約”是叔叔的意思吧。
管苗霜叫哥哥,卻管他叫叔叔,這畫面為什麼似曾相識?
見他沒反應,向久又晃了晃他的胳膊:“來不來嘛?”
“來,”祁雁幫他擦掉嘴角沾著的飯粒,“聖子要帶我去哪兒?”
向久卻故意賣關子,只拽著他一路往前走,來到山路的盡頭。
“你看,那裡就是我們的寨子,”他伸著小手向前指去,“阿約覺得,像什麼?”
群山隱沒在夜色之中,弦月高懸,銀輝盡灑,波光粼粼的河面像是遊龍的背脊,苗寨中燈火點點,是不能參加祭神的苗民為家人留下的引路明燈。
祁雁以前從沒注意過這些,仔細觀察了一下那些由燈火勾勒出的輪廓,不確定道:“像……蝴蝶?”
“對!阿約眼力真好,就是蝴蝶!”向久顯得有些激動,“阿那說,我們的寨子就像一隻蝴蝶,寨子裡的我們,也像是一隻只蝴蝶,總有一天我們會飛出大山,飛到外面去,守護我們的家鄉自然重要,可外面的天地廣闊,既然是蝴蝶,就不該永遠在一朵花上盤旋,該飛去更遠的地方。”
“有時候不是我們不想,只是我們不能,又或不敢,但這次,我努力走出去了!我治好了那些人的疫病,他們沒有因為我是異族而排斥我,還叫我小醫仙!”
向久說著,眼睛亮亮的,他攥著拳頭,臉上滿是憧憬:“我也想成為先祖那樣的人,成為阿那那樣的人,帶著族人走出深山,漢人能做的,我們也可以!既然他們不排斥我們,我們為什麼不能和他們做朋友呢?”
祁雁看著他,不免有些唏噓。
有時候他們這些成年人的覺悟還不如一個小孩,雖然小孩的想法十分天真,漢人排斥異族的想法根深蒂固,哪裡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這次沒發生什麼,只是因為聖子接觸的都是病人,命都快保不住了,走投無路之下什麼都敢嘗試,哪裡還顧得上這郎中是哪裡來的,方子裡用了什麼藥。
這不代表兩族的恩怨就此消解,以後能相安無事,或許被聖子醫好的病人,下次再見面時,就會矢口否認治好自己的是個巫醫。
可他又怎麼忍心打破一個小孩美好的願想。
祁雁蹲下身來,輕拍向久肩頭:“聖子說的沒錯,漢人能做的,你們也可以,我相信總有一天,漢人與苗人之間不再有隔閡,小醫仙會成為大醫仙,讓漢人的醫書裡也記上你的名字。”
“那、那還是有些困難吧……”向久有點臉紅,“我覺得,需要被記下的是阿那不是我。”
祁雁笑了笑,很想去摸他的頭發,又忍住了,他站起身來,看向河對岸的青山。
他們住的吊腳樓裡也亮著燈,應該是明秋點的,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座吊腳樓遊離於“蝴蝶”的身體之外,更像是蝴蝶伸展出去的長長的觸角。
若這些苗民真是一隻只蝴蝶,那苗霜毫無疑問,一定是飛得最高,也是最美的那一隻。
正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說話聲,有人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幾個漢人?”
被詢問的苗民十分驚訝:“漢人?有漢人混進來了?”
有人指路道:“我看見了!好像往那邊去了!”
祁雁一驚。
糟了,難道是趙戎他們……該不會苗霜說他們可以隨便玩玩,他們就真的隨心所欲了吧?
可趙戎再怎麼說也是雁歸軍出身,不至於犯這種低階錯誤,更何況有姜茂和他一起行動……
不對勁。
那人指的方向也不是他們離開的方向。
這些苗民在故意製造混亂?聲東擊西,還是調虎離山?
向久也聽到了那邊的動靜:“我過去看看。”
祁雁一把將他拉了回來:“別去。”
他護著向久要往樹林深處走,準備暫避風頭,可剛走出去沒兩步,就看見前面亮起火把的光,幾個苗民截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