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竟是眼圈一紅,看起來想哭。
祁雁扭過頭來看他。
明明是他和苗霜之間的事,聖子哭什麼?
“阿那、阿那最討厭不聽話的病人了,”向久吸了吸鼻子,眼淚開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阿那明明那麼關心你,在意你,你做完手術的當晚,他一宿都沒睡覺,陪著你,怕你出事死掉,可你……你卻做這樣過分的事。”
祁雁皺了皺眉,只感覺心中煩悶更甚:“他在意的根本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阿那帶你回苗疆,不顧長老反對,你知道他們怎麼罵阿那嗎!他們說阿那是叛徒,要燒死他,要把他綁上石頭扔進河裡去!”
“阿那以前從不摻和族裡的事,阿瑪讓他給誰下毒,他就給誰下毒,族裡誰生了病,他就給誰治病,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躲進深山裡去,這次他為了你和全族人為敵,他殺了長老,也只是不想讓他們打擾你治傷!”
“我……”祁雁眉頭緊鎖,他要怎麼跟一個六歲小孩解釋這種事?
“你、你真的傷了阿那的心,”向久抹著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討厭,我討厭你!”
說完,哭著跑出了房間。
祁雁:“……”
他躺在床上,默默看著天花板,只感覺身心俱疲。
房間裡安靜下來,他聽不到苗霜的聲音了,也沒有再聽到向久的,他們好像已經不在這座吊腳樓裡,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過了一會兒,明秋進來收拾了滿地狼藉,打掃幹淨血跡,將桌子扶回原位,又悄然離開。
附近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
住進來這麼多天了,他才知道深山裡是如此靜謐,他甚至能聽到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溪水流過的聲音,鳥雀的啼鳴與蟲的噪叫……卻唯獨沒有屬於人的聲音。
祁雁掙紮著坐起身來。
身邊空空如也,連苗霜的蛇也不在了。
他坐在床上愣了會兒神,忽然輕笑出聲。
他推開窗子,看向窗外。
吊腳樓依山而建,腳下就是萬丈深淵,從這個高度摔下去,毫無疑問會粉身碎骨。
祁雁手指按在了窗臺上,用力到指節泛白,如果他努努力,並不是不能從這窗戶翻出去。
順著山崖滾下,在山石上撞得七零八落,再掉進河裡被水流捲走……即便是苗霜,也不可能再把他的屍體拼湊起來吧。
想要這具酷似泊雁仙尊的身體,那他偏偏就不給他。
祁雁手掌用力,砰地一聲關上了窗。
他痛苦地將臉埋進自己掌心,埋進剛纏好的繃帶中間,藥的苦味鑽進鼻腔,帶來難以言說的酸澀。
不。
他還不能死。
他來這裡不是為了跟苗霜鬥個你死我活,他要治好傷離開這裡,活著出去,走著出去,百姓還在流離失所,黎民還在忍饑挨餓,他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做完,怎麼能把性命交代在這種地方?
祁雁抬起頭來,眼眶已燒得通紅。
可是,那苗霜又算什麼?
為什麼他一想起那張臉,一想起那該死的泊雁仙尊,就心如刀絞,疼得快要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