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祁雁指了指旁邊的輪椅,“能拉我一把嗎?”
苗霜難得好心地把他扶上輪椅,更大的動作帶來更大的疼痛,祁雁咬緊牙關,好半天才緩過來。
苗霜很想挖苦他,又有些一言難盡:“將軍也真是會自討苦吃,要是當初你知道季淵要殺你時就先下手為強,直接反了他,又何至於落得今天這個地步。”
祁雁慢慢抬起頭來,聲音十分疲倦和虛弱:“不是每個人都能問心無愧地當個反賊。”
“……”苗霜眯了眯眼,感覺他這話實在很不中聽,“意思是我問心無愧嘍?所以你繼續守著你那愚蠢的忠誠,換來了什麼?還不是換來株連九族滿門抄斬,皇帝要給你扣謀逆的帽子,你以為自己什麼都不做,就能逃過一死?”
“或許你說得對,”祁雁垂下眼簾,“是我不夠果決,是我咎由自取。”
他將輪椅轉向另一側,不去看他的臉:“但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做這種事,大雍已經禁不起內亂,不論戰爭由誰挑起,受苦受難的一定是百姓,若是我的死能平息帝王的怒火,能讓季淵不再猜疑,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那我也未嘗不能去死。”
苗霜:“……”
“可我發現我錯了,”祁雁說,“我在京中的這兩年,離季淵更近了,看得也更加透徹,我發現埋在帝王骨子裡的多疑早已根深蒂固,這一個祁雁死了,還會有下一個祁雁。”
“於是我改變了主意,我或許應該活下來,至少在我活著的這段時間裡,他的心思能放在我身上,少去迫害別人。”
苗霜難掩愕然:“你是因為這個才茍且偷生到現在的?”
祁雁搖了搖頭:“只是一方面吧,這一路南下你也看到了,我已經沒辦法再信任季淵,他根本不顧天下百姓的死活,就算我死……”
他每說一句,苗霜的神色就更沉一分,一股無名怒火自心底升起,終於他忍無可忍:“百姓百姓百姓!都說了讓你少修那見鬼的蒼生道,把腦子都修傻了!”
祁雁頓了一下,詫異回頭:“什麼?”
“……”苗霜也愣住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可這個詞被提起的瞬間,他心頭的怒意彷彿炸裂般燃起,緊接著是席捲而至的頭痛。
他看向祁雁滿是疑惑的臉,只覺那面容是如此熟悉又陌生。
他慢慢後退了一步,而後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房間。
祁雁注視著他的背影,眉心一點點擰起。
蒼生道?
他從不相信怪力亂神之說,也不信那些修道之人真能羽化登仙,可苗霜的反應實在太過奇怪,奇怪到讓他也要懷疑自己的判斷。
他時常覺得苗霜身上有種詭異的剝離感,好像不被世事約束,好像遊離於常理之外,他一直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可……
如果是真的呢?
蒼生道……泊雁仙尊……?
祁雁忽然回想起新婚之夜,他伸手掀開苗霜的蓋頭,初見面時,對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那時他看到他眼中刻骨的恨意,但在那恨意之下,又好似燃著更多不明不白的情愫。
祁雁搭在輪椅扶手上的五指慢慢收緊。
難道苗霜是把他認成了什麼人,長久以來對他表現出的“興趣”,對他所有的照顧和折磨,都是來源於那所謂的……
泊雁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