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握筷的手微緊。
苗霜不在房間裡。
這個距離,靠這雙筷子,他有九成把握殺死這條蛇。
放那苗人回苗疆終究是禍患,現任苗寨款首野心勃勃,早有反叛之心,竟意圖歸附南照,幫助南照入侵大雍,聖蠱一事不過是導火索,雖然現在款首已死,但未必沒有後手,比如這個偷偷潛入皇都,還順利博得皇帝信任的大巫。
他的投誠怎麼看也有蹊蹺,如果不是真心投靠,那他的動機就很耐人尋味,若是真被他探聽到什麼情報,再順利帶回苗疆,簡直後患無窮。
不如就趁現在把他殺了……
祁雁用力攥緊筷子,手臂上青筋凸起,他慢慢伸出手——
將那盤魚往白蛇跟前推了推。
……罷了。
欺淩弱小非君子所為,就算真要殺,也還是等以後找機會殺苗霜本人吧。
白蛇得到許可,十分高興地享用了這份食物,熟練地找到魚頭,從頭開始往下吞。
祁雁扒拉幹淨碗裡最後一粒米,放下筷子。
現在的大雍就像這條魚。
一半光鮮亮麗,翻過來看另一半,才發現早已被蠶食殆盡。
就算他此番鎮壓了苗寨反叛,挫了南照銳氣,可大雍面臨的威脅又何止這一處。
皇帝昏庸,暴戾多疑妄信讒言,近些年來大雍內部動蕩不斷,周邊各國早已虎視眈眈,縱然他這個將軍殺再多賊人,平息再多動亂,也不過杯水車薪,難救大雍於水火。
殺一個大巫,或許不能改變任何事。
祁雁轉動輪椅,有些心不在焉地去盥盆洗手,正洗著,突然有什麼活物被人丟了過來,徑直落進水盆裡。
他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細看才發現竟是那條白蛇,蛇腹微微鼓起,看來是吃飽了。
苗霜出現在門口,一臉嫌棄地說:“吃得滿身是油還來爬我的袖子,洗幹淨再過來。”
祁雁無語片刻:“……所以你就把它扔進我洗手的盆裡?”
“那不然呢?不扔進你洗手的盆,難道扔進你洗澡的盆?”
祁雁對他的無理要求感到匪夷所思,居然有人會讓別人幫忙洗蛇。
他搓了些皂角,洗幹淨自己的手和蛇,白蛇大概是被他搓得很不舒服,他一撒手便迅速從水盆裡溜走了,爬過毛巾架,給自己來了個自動擦幹。
苗霜這才伸手接它,祁雁沉默了一下,把毛巾翻過來擦了手,轉動輪椅回了臥房。
隱約聽到身後傳來苗霜的聲音:“治什麼?不治。”
屋裡沒有別人,難道在和蛇說話?
“他都要殺你了,你還讓我給他治手?信不信等他手好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你?”
祁雁:“……”
他看了一眼已經收拾幹淨的床榻,選擇躺上去,並放下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