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沒能打死你那是你命大，可是現在你自己送到我手裡，那就是你沒用了——”
他突然發狠撈起手邊的酒瓶重擊牆壁，“哐鏘”一聲玻璃四分五裂開，瓶底剩下的一點液體嘩啦啦傾倒在地上，順著溝渠彙聚到垃圾桶邊。
鋒利的斷面離沈佩瑜震顫的眼球只有不到十厘米，沈平安獰笑著：“放心，我不會弄死你，只是給你點教訓……”
這是沈佩瑜失去聽覺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下意識轉動脖子向並不在場的人求助，但勁風已至，他只得徒勞地將自己縮緊，閉上眼。
酒瓶重重砸下的前一毫秒，沈佩瑜沒來得及抱住腦袋，彷彿已經聽見了玻璃劃破自己皮肉的聲音。
“砰——”
下一秒沈平安被人一腳踹出五米外，仰面出現在了角落小山似層疊的木頭堆裡！
肥胖的身軀將廢舊木材叮鈴哐啷砸出一連串碰撞聲，登時揚起一陣嗆鼻的煙塵，激得沈佩瑜睜不開眼。
強大的aph息素揪著他的五髒六腑，壓得他直喘氣，跪趴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他的右耳一遇噪音就會耳鳴，但現在被有力的手掌覆蓋著，什麼也察覺不到。
然而很快地，來自兩道資訊素的壓迫感全都不見了，不是隨空氣緩緩飄散，像是被什麼東西攔腰截斷那樣突兀地消失了。
預想中的痛覺沒有出現，沈佩瑜後知後覺發現方才那道劃破皮肉的聲音真實存在，卻並非出自他自己。
他竭力扭身回頭，隨即看到了令他遍體生寒的一幕。
有一個人從背後護住了他的身體。
他嘴角還維持著安撫的弧度，彷彿在向沈佩瑜傳遞“不會有事”的安全感，可事實並不是那樣。
沈平安街頭鬥毆經驗豐富，拳腳狠辣，所有招式都是沖著讓對方喪失戰鬥力去的。
而apha的致命弱點只有一個。
目光攀著青筋暴起的手臂上移，一塊尖利的綠色玻璃碎片深深紮進了竇章後頸的腺體上，鮮血噴湧而出。
世界重新恢複了聲響。
蟲鳴鳥叫以及沈平安的慘叫一齊入耳，通通被摒棄到腦後，整片天地他只能注意到竇章微弱到快要消失的喘氣聲。
竇章身軀晃蕩，踉蹌幾步，確認過他安危後感官才恢複一般，意識到自己的血液正汨汨流出，他輕微皺了下眉。
“不……”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沈佩瑜駭然搖頭，像牙牙學語的孩子那樣扯著嗓子：“救命——”
本能地五指並攏上住傷口，可血窟窿密密麻麻，但即便掌心被溫熱染紅也依舊於事無補，短短幾秒便一地鮮紅，像渾身的血液都快流幹那樣！
彷彿見證著一條鮮活的生命極速流逝。
“沒事，沒事啊……”
致命部位血液的大量流失致使竇章唇色蒼白如紙，腦袋虛弱地垂下，他看不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卻切身感受到了沈佩瑜的崩潰，下意識安慰他：“我沒事……”
沈佩瑜劇烈顫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往前跪倒在地面，另一邊撐著他的身體，嘴裡喊他的名字：“竇章，竇章……不要睡……”
竇章一定聽見了，努力掀開眼皮想看清他的模樣，可再怎麼努力，面前的身影卻如潮水退卻那樣，離他越來越遠，逐漸縮成一個小小的光影……
但他還是失敗了，頹然倒在沈佩瑜的肩頭。
極短暫的時間縫隙裡，無數記憶的星點沿著時光長河溯流而上，與竇章留給他的最後一個眼神交彙後煉為永恆。
時間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有些舊人真正隨時光變了舊，有些舊人經歷過時間的洗禮，真心反倒千錘百煉到滾燙，歷久彌新、九死無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