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湯不新鮮了,他維持著捏勺子的姿勢發呆,神思恍惚。
那麼珍貴的食材,怎麼就放到了變質的地步呢?
桌上又一次發出高頻的聲響,催命符一樣地叮鈴個不停。
“你電話響。”沈佩瑜忍不住提醒著面前的空氣。
下一秒他大夢初醒般低頭,是他自己的手機在響。
這個點沈佩瑜要麼在林譯家加班,要麼已經睡了,接到他電話時,竇章有些驚訝。
“能幫我個忙嗎?”
環境音嘈雜,竇章把聽筒拉大:“什麼?”
沈佩瑜聽見了對面不屬於他們倆的聲音,握緊了手機,有些不安地問道:“你那邊有人嗎?”
“嗯,突然有個線上會議。”
沈佩瑜當即就想掛電話:“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馬上結束。”
心裡的退堂鼓打得咚咚響,沒因為這話鬆懈分毫,沈佩瑜囁嚅著:“算了,我還是……”
腳步聲中斷了他沒說話的話,竇章的聲音始終沉著:“地址發我,我現在過來。”
“對不起啊竇章,這麼晚還麻煩你。”
人來人往的商業街邊,十幾度的夜裡,沈佩瑜露胳膊露腿地蹲在馬路牙子上,直到看到一雙運動鞋停在面前才起身。
他不敢抬頭,唯恐碰上竇章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然後就被暖烘烘的、雄渾的男性氣息包圍了。
竇章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沒帶多餘的衣服,你先穿我的。”
面前是一家有名的意式餐廳,被譽為情侶約會聖地,竇章收回視線,抬起沈佩瑜沒有溫度的手腕,目光和煦,問:“出什麼事了?”
沈佩瑜眼圈驀地紅了,抓住唯一的浮木那樣反握緊竇章的,一垂眸,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我媽出事了。”
這一段向來堵車堵得厲害,竇章把車速提到最高,一個多小時後才停在了市立二院的門口。
盡管一路上都在告訴自己保持鎮定,心跳也不像剛結束通話電話時那樣劇烈,上電梯時還是慌了神,沈佩瑜只能把病房號告訴竇章,由他領著尋找方向。
病床上躺著一具瘦骨嶙峋的軀體,隔著一道房門、透過透視窗往裡看時,簡直分辨不出是個人。
沈佩瑜雙腿一軟,險些癱坐到地上。
竇章及時把人扶住了,按在塑膠椅上安撫,待沈佩瑜不再那麼驚惶,才自覺跟隨醫生去辦各種手續,把病房的空間留給沈佩瑜。
沈佩瑜鎮壓著本能發抖的手,扶著牆一點點向病床靠近。
楊英全身插管,價值不菲的儀器日夜運作著。
兩頰凹陷,雜草一樣的發絲淩亂至極,寬松的病號服堪堪裹在那瘦成幹柴一樣的身上,楊英把自己瑟縮成一團,即使在睡夢中,臉上也寫滿了不安。
她真的老了。
哪怕再年輕五歲的楊英,都不會讓自己這麼狼狽。
剛接到電話時他六神無主,路上經竇章提醒才想起沒向醫院問清具體事由。
起因是護工急性腸胃炎曠了半天工,楊英裝作乖巧了兩年,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查房後立刻溜出了醫院,好在沒跑出幾百米就被抓住了,但路上摔了一跤,磕碰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