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窮且開心,學業和生活的壓力雙管齊下,偏偏沒覺得有多過不去,租不起條件好的房子就擠在一張單人床上擁抱取暖,發著此生不渝的誓,一起努力把兩個人的小家經營得有滋有味,日子也逐漸走上正軌。
鄒楠幾乎是他狹窄世界裡全部的感情所繫了。
不該跟他吵架的,沈佩瑜想。
兩隻手指揪著枕套邊邊繞來繞去,他說:“我想象不出沒有他的生活會是什麼樣。”
再三壓制,忌妒心還是很快佔據了全部神經,竇章拳頭攥緊了又松,強行讓自己語氣堅定,甚至刻意帶上些驕矜:“你見過幾個人,就敢說沒他過不下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質問出口時看上去鎮定自若的人是誰,心跳如擂鼓的人又是誰,竇章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沈佩瑜安靜下來,周遭沒有一點聲響。
沈佩瑜的臉上升起了一點疑惑,然後這點疑惑漸漸轉化成了某種不忿,他癟著嘴仰頭正視眼前這個口出狂言的男人,盡管這樣,他還是沒有挪動分毫,保持著一抬手就能觸碰到竇章下巴的距離。
竇章盯著他頭頂的旋,和自己不一樣,沈佩瑜的頭發很軟,讓人看久了就很想上手摸一摸。
這樣相依偎的夜,好像沈佩瑜終於屬於他一樣,只有兩個人存在的小宇宙裡,須臾即是永恆。
“你不懂。”沈佩瑜腦袋深埋在雙臂間,聲音也低下去,帶著淡淡的疲憊,“我們在一起兩年了。”
“你不知道喜歡一個人這麼久是什麼感覺。”
竇章因滿心不忿而沸騰的血液因為這句自白漸漸平息下來。
皎潔的月光照射下來,將沈佩瑜的半張臉映得透明,竇章在這一刻竟然出奇地平靜。
他有什麼資格怪沈佩瑜自輕,真正窮追不捨的另有其人。
“……”竇章輕笑,“是這樣麼。”
這一刻他明白過來,無論多說什麼都是給沈佩瑜平添煩惱。
趁著蹲下身收拾酒瓶的間隙,他鬼使神差地撿起沈佩瑜擺在地上的手機。
對話方塊那一欄一整天都只有沈佩瑜自己,也許是不擇言說了許多傷害感情的話,他道歉道得十分誠懇,夾雜著胡言亂語一樣的表白,看得人心軟。
這期間對方一直沒有回複,手指向上滑,鄒楠的最後一條資訊來自前一天,他們約好在沈佩瑜生日這天一起去度假村玩。
老婆,我一定努力,努力把最好的都給你。
沈佩瑜回了一個小狗向你飛奔而來的表情包。
手機燙手一樣叫人握不住,竇章如鯁在喉。
人家感情好著呢,你究竟起了什麼齷齪的心思、期待著什麼只有自己知道。
他儼然陷入了癔症,起身,坐下,捏眉心,看沈佩瑜,把自己無限捧高,再從最高處猛地摔下,這麼迴圈往複了幾次,深吸一口氣。
再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他想,只要沈佩瑜給他一個答案,一個甚至不用那麼肯定的答案。
他注視著沈佩瑜因長時間睡眠不足發黑的眼圈,知道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問:“就這麼喜歡他嗎?”
沈佩瑜緩緩搖頭,竭力想吐清楚每個字那樣:“……我愛他啊。”
時鐘一分一秒地走動,誰都沒有再說話。
天空烏雲密佈,隨著窗外忽然一聲爆響,沈佩瑜下意識劇烈抖動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大。
“打雷了……”沈佩瑜嘴唇微顫,廢話般倒出來這麼一句。
是啊,怎麼不劈死我呢,操蛋玩意,竇章仰著頭,面無表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