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過幾年就三十了,卻還像在學校裡一樣不諳世事。
或許是一畢業就留校任教的緣故,沈佩瑜的確沒有過多和學校以外的社會接觸的機會。
多年重複的三點一線,他的穿衣風格、興趣愛好、朋友圈子等一切和十幾歲時如出一轍,愛看的電影一看就是十幾遍,喜歡上一家老店恨不得早中晚都吃同樣的食物,旁人都覺得枯燥的材料,他寫得自在心安,就是這麼個一成不變、每天過得跟苦行僧一樣無趣的人,有勇氣做出什麼改變呢?
哦對,還是個無聊的beta,永遠給不出他想要的反應,連資訊素也沒有。
鄒楠正在氣頭上,索性一股腦地發洩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整天擺出那副天真的樣子。”
他在想什麼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沈佩瑜想說他並不是不求上進,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不願做,但他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把圍巾拉得更高,將大半情緒隱沒在陰影裡。
“你這什麼表情,你不會要哭吧?”
確實還不至於掉淚,但每當他傷心的時候,五官會皺到一起,看著就是一副委屈壞了的樣子。
“我最看不慣你這個樣子,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鄒楠無所動容,而是擺出來一副“又來這套”的神色,似乎對沈佩瑜的反應無奈至極。
而後面對沈佩瑜的沉默與遲鈍,他的耐心終於消耗殆盡。
“你上不上來,你不上來我走了——”
沒等沈佩瑜回答,一腳油門,引擎的轟鳴聲響起,開到一半的車門“咚”地一下打到沈佩瑜的手臂。
他“嘶”了一聲縮回手,揉了揉發麻的虎口,痛意微弱但久久未消散。
汽車呼嘯而去,引擎聲越來越小,沈佩瑜摸了摸口袋,忽然意識到手機還在車上,他想起原本計劃中見面要說的第一句話,那聲“我想你了”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他的確不想上車。
附近一帶住宅區並沒有太多夜生活,這個點還沒熄燈的住戶佔極少數,完全打不到車。
路燈微渺的光閃爍著,勉強照出路面的輪廓,四周很黑,初秋的夜晚溫度已經跌破二十,而他出門匆匆忙忙沒有帶外套,沈佩瑜打了個冷戰,周圍寂靜地可怕,他什麼也聽不到,連風吹落葉的聲音也沒有,今夜無星也無月。
他沿著那條小路一直走啊走。
沈佩瑜回家後並沒有看見鄒楠,只是衣櫃有被人匆匆翻找過的痕跡,拖鞋仍像出門時一樣孤零零擺在角落,他又到浴室看了眼,跑遍本就不大的房子,沒人。
鄒楠沒做任何停留,在暴雨將至的前一天晚上又動身出差了。
給被放了一下午鴿子的林譯發了條道歉簡訊,未讀的郵件挨個回複,遺留的工作全部做完後時間已過淩晨,依然沒有絲毫睏意,沈佩瑜在連打兩個噴嚏之後起身泡了一杯熱茶捧在手心,望著窗外發呆,濃霧籠罩夜色,仍不見一點星輝。
鄒楠的工作壓力確實太大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