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夏謹亭沒想到的是, 連信自此逢人便誇亦銘坊的西服, 一時間,夏謹亭名聲大噪, 來找他做衣服的客人如過江之鯽。
新派文人馮呈燁就此發表社論, 高呼支援國貨,海城掀起了一陣“國貨熱”。
這一日,負責熨燙的夥計將西服成品交予夏謹亭。
摸到成品的一剎那,夏謹亭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料子不對!”夏謹亭臉色鐵青,“誰負責進的貨?!”
亦銘坊的西服面料,一向選用上等呢絨,質感飽滿而細膩, 而夏謹亭手上這一件, 雖然肉眼看不出區別, 觸感卻差了許多, 甚至還有一絲紮手。
“將採購部的總監叫來!”夏謹亭嚴肅道。
採購部的總監程擎是個微禿的胖子,臉上總掛著三分笑意, 極擅交際,逢人都能嘮上兩句。
“程總監,你是亦銘坊的老人了,論資歷,我該叫你聲前輩。”夏謹亭冷眼瞧著程擎。
程擎從西服袋裡摸出手巾,擦了擦腦門的虛汗,笑得眉眼間全是褶子:“不敢當,夏總監年少有為, 前途無量啊。”
“聽聞程總監眼力如神,不知這衣服的料子……”夏謹亭將西服推到程擎面前,話只說了一半。
程擎皺眉接過西服,先是上手摸了摸,而後從懷中掏出放大鏡,眯著眼仔細瞧著:“這……看上去是上等呢絨。”
“上等呢絨?”夏謹亭沉聲道,“你再仔細瞧瞧?”
程擎聞言,又好生搗鼓了一番,末了斷言道:“錯不了,這衣服的料子用的是新一批的上等呢絨,貨還在採購部的倉庫裡放著呢,您要是不信,可以去瞧瞧。”
夏謹亭徹底冷了臉,他指了指程擎身上的西服:“程總監的衣服是上等呢絨做的吧。”
程擎一怔,應道:“是啊。”
“那就請程總監脫衣吧。”說著,夏謹亭命人取了明火來。
程擎緊張道:“這……這是做什麼?!”
“既然你堅稱兩件衣服都是上等呢絨,那便用最直接的灼燒法來辨明。”說著,夏謹亭準備上手。
“不可!不可啊!”程擎高喊出聲,“我的西服價格可不便宜啊。”
“放心,燒壞了我賠。”夏謹亭鐵了心要燒衣服,程擎終於在這威逼之中敗下陣來。
他苦瓜著臉承認:“這……的確不是上等呢絨,裡頭摻了東西。可我這……也是沒辦法啊,新來的一批貨都這樣,是他們面料商的問題。”
“這批貨總共制了多少件西服?”夏謹亭眉頭緊皺。
“半月前投入使用的。”程擎低垂著頭,不敢直視夏謹亭。
半個月的時間,已有許多客人拿到了新西服。
夏謹亭當機立斷:“馬上,將半月間售出的上等呢絨西服全數召回。”
這話讓大夥面面相覷,程擎小心翼翼地問:“夏總監,不必如此較真吧,客人又不懂行,他們圖的,不過是亦銘坊的名氣,何必勞師動眾呢。”
“亦銘坊的名氣?!”夏謹亭出離憤怒,“你以為亦銘坊的名氣是怎麼積攢起來的?!料子摻假失了口碑,還有什麼名氣信譽可言?!”
見大夥都悶著頭不說話,夏謹亭點頭道:“你們不相信是吧,好,我就讓你們看看,你們口中的門外漢,到底懂不懂行。”
夏謹亭徑直走出店門,在大馬路上隨意截住一個上班族,遞上兩件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