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方蒼白著一張臉站在那兒,手裡還提著土黃色的藥包。
夏謹亭反應極快,一把握住柳至方的胳膊,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一番。
柳至方全須全尾的,沒受一點傷。
“你上哪兒去了?”夏謹亭蹙眉道。
柳至方以手掩唇咳嗽兩聲:“我去瞧大夫。”
“幸好。”夏謹亭鬆了口氣,眼神掃過呆若木雞的段正楠,輕聲道:“方才沒見你從屋裡出來,段先生可急壞了。”
柳至方聞言,一雙明眸怔怔地瞧著段正楠,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段正楠迅速回神,上一秒還急得七情上面,下一秒卻跟沒事人一樣,板著一張臉朝夏謹亭道:“你看錯了。”
他在柳至方跟前站定,平日裡嬉笑怒罵的神態全都收斂了,只剩下一身硌人的刺:“柳老闆是死是活,本就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許是這話太過戳心,柳至方忽的猛烈咳嗽起來,場面一度十分難看。
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聽得人揪心,段正楠卻仿若未聞,只自顧自地掏出雪茄抽著。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夏謹亭也已看出兩人間的別扭,段正楠明明很在意柳至方,可到了真人面前,卻收起了所有的關切。
夏謹亭看著話裡藏針的段正楠,不甚贊同地搖搖頭,轉身幫王桂花的忙去了。
大夥齊心協力將火撲滅了,好在房子沒燒壞,只是屋裡被燻黑了好幾處,木結構的傢俱也都報廢了。
夏謹亭心下愧疚,當下便動手收拾包袱。
王桂花堵在門口看他半天,幽幽道:“做什麼去?”
夏謹亭手下未停:“事情因我而起,我住在這兒,只會給你們添麻煩。”說著,他拿出日前在麗都駐唱的報酬,塞到王桂花手上,“我身上只有這麼些銀錢,若是不夠,我打張欠條。”
王桂花掂著手中的銀錢,臉色晦暗不明:“錢都賠我了,你怎麼辦?”
夏謹亭將收拾好的包袱背到肩上,沖王桂花粲然一笑:“我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還能餓死不成?”
夏謹亭想出門,王桂花卻把門堵得死死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你就說實話,蔣家的婚事,你答不答應?”
“我絕不答應。”夏謹亭脫口而出。
“去他孃的,那便不嫁了!”王桂花將人往屋裡推,“我這兒你愛住多久住多久,皇帝都沒了,現在是新時代,哪還有強嫁強娶的道理!”
夏謹亭看著房東太太義憤填膺的臉色,由衷笑笑,倍感欣慰。
哪怕屢次被逼到絕境,總還有人是站他這邊的。總有那麼些熱心腸的人,讓他在走投無路時得以喘口氣。
王桂花是個熱心腸,可夏謹亭知道,他不能留下。
他的身份和住處都已暴露,若不離開,蔣家只會無休止地來找麻煩。
旁人的善意,不是他給人帶去麻煩的理由。
“謝謝。”夏謹亭輕輕抱了抱王桂花,“可我不能留下。”
王桂花急了:“蔣家勢大,你能往哪去?”
“天下之大,總會有我的容身之所。”夏謹亭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