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房門在身後關上,最後一眼是植逢川方寸大亂的臉。
都結束了,夏謹亭看了眼腕錶,還有十個小時,織羽新系列的時裝發布會即將舉行,由夏謹亭擔當主設計師的“緣分”系列首次向業界曝光。
國內頂級百貨公司瑞田集團掌門人賀瑞華女士將親臨發布會,對新系列做評估,評估結果將決定織羽這一品牌能否入駐瑞田百貨的專櫃。
夏謹亭向來不是爭強好勝的性子,此番對發布會卻格外看重,連日來起早貪黑,廢寢忘食。
只是這般在意,到頭來卻慘遭背叛。他的業務能力為業界公認,這些年也不斷有公司向他伸出橄欖枝,都被他拒絕了。
他有長留織羽的心,奈何植逢川不懂珍惜,索性一拍兩散,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夏謹亭面上異常淡定,他返回自己的住處,簡單地收拾了行李,便朝機場進發。
失戀又失業,黴運當頭的時刻總不能虧待自己,最好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度個假,轉轉運。
坐在計程車上,夏謹亭的電話響個不停,社交軟體不斷有訊息彈出,他卻視若無睹。
移動電視裡放著滾動新聞,前排的收音機也不曾消停。睏意上湧,夏謹亭的眼皮越來越沉,逐漸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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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報賣報——賣報賣報——”嘈雜的人聲縈繞耳際,夏謹亭的意識逐漸回籠,他眼皮發沉,嘴唇發木,周身如同被重物碾過一般,乏力得很。
“哎喲,謹亭,這樣好的日子,可不興睡過去啊。”尖細發嗲的女聲讓夏謹亭找回了一絲神志,他錯愕地看著面前身著藍印花布旗袍的女人,一時間竟不知身處何處。
四下裡一瞧,眼前的街景格外陌生,與平日裡見慣的高樓大廈不同,路兩旁多是低矮的樓面,間或夾雜些西洋建築,一應規劃很是不得章法。
正疑惑間,身下的黃包車猛一顛簸,夏謹亭下意識伸手扶攙。
不對,這很不對。
夏謹亭仔細端詳自己的一雙手,這分明是一雙幹活的手,掌心微微發著紅。
再看自個兒身上,穿的竟是大襟右衽的長袍,外罩對襟長袖馬褂,身邊還擱著一頂瓜皮小帽。
一個荒唐的猜想湧上心頭,夏謹亭看向方才說話的女人,小心措辭道:“這是……哪兒?”
“馬太太,蔣家的媒這是做成了?”不曾想過路的行人搶了夏謹亭的話頭。馬太太也是張揚的性子,高聲應道:“眼看著就成了。”
馬太太?蔣家?
夏謹亭暗自琢磨著稱謂,倒像是在哪裡聽過,可一時半會兒沒能想起來。
馬太太應酬完,才又出言提點夏謹亭:“你這是睡糊塗了?快醒醒瞌睡,這副樣子見了蔣寬少爺可使不得,人家可是新派人物,說是婚前得見一面。”
夏謹亭原還糊塗著,聽了蔣寬這個名字方才頓悟,眼前的一切,分明是一部純愛小說的情節!
他之所以會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這部小說的攻渣受賤,顛倒黑白,夏謹亭看在主角受漂洋過海學設計的份上,強忍著看了一半,隨之便被接二連三的騷操作驚到,最後草草瞄一眼結局,棄文了。
這主角攻的名字,便是槽點之一。
蔣寬,聽名字該是個大度寬和的人,可在書中,他說話做事卻極為刻薄。蔣家世代經商,做的是綢緞布料生意,蔣寬身為獨子,打小被縱容得厲害,偏生又是草包一個,自家正經生意不關心,吃喝玩樂卻樣樣在行。
蔣家原想給他娶親,沒想到重金請來的算命先生一口咬定,蔣寬一生克妻,唯有與生辰八字契合的男子成婚,方能破解此劫。
蔣家上下大驚失色,向那算命先生仔細問了說法,一時竟沒了主意。
巧的是,蔣寬好男風,眼見著家裡為他的婚事發愁,索性坦白說了。
蔣家起先不答應,娶男妻一事太過驚世駭俗,從古至今好男風的人那麼多,也沒見誰三媒六聘娶回家的。
這訊息不知被誰傳了出去,良家女子見了蔣寬都遠遠的躲著,連日來熱絡登門的媒人也沒了蹤影。
在蔣家焦頭爛額之際,蔣記綢緞莊裡一個叫夏大用的管事尋著門路把親兒子的八字送到蔣老太爺的案頭。
不知怎的,蔣老太爺合了八字後,竟同意了婚事。
一個要娶男妻,一個想賣兒子,兩方心照不宣。
而夏謹亭就是那個被賣的倒黴催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