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大結局上) 願守前世緣未了
元安二十六年, 嶽撼山因收複失地攻破突厥王庭有功,被帝君親封為岐山王,賞黃金萬兩, 獨領一軍鎮守北疆,非詔不朝,世襲罔替。
及次年, 北陰王犯心衰之疾暴斃獄中,帝君念血脈至親,準其屍身葬入皇陵,且命太子監國,攝天下事。
初春四月,梨花繁繁。
帝君不知是不是因為年歲漸長,身子每況愈下, 今年不慎感染了一場風寒,纏綿病榻許久, 於是便將朝政全部交給了楚陵處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他這是有了要禪位的打算。
而楚陵也不負他所託,上至軍國大業,下至民生瑣事, 一概處理得井井有條, 只是這位引得百官贊譽的太子殿下在私情方面似乎有些不大拎得清楚。
楚陵自從掌權之後便對定國公府多加封賞,不僅賜了雙爵之榮,還命世子聞人熹接管城內禁軍,要知道定國公府本就統領西軍,如今再掌禁軍,可謂把京畿完全攥在了手中, 對帝王來說是一股莫大的威脅。
此舉引得朝野議論紛紛,禦史彈劾的奏摺都堆成了山,楚陵卻一概不理,盡數讓人拿去焚燒,帝君倒是聽見了些許風聲,但見楚陵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也就沒有多加插手。
須知打天下的方式是不能用來守天下的……
楚陵倘若有本事掌控底下的那些悍臣,再來十個聞人家又有何懼?他若沒那個本事,縱然把六軍大權盡數攥在手中,該造反的人也依舊會造反。
聞人家權勢最鼎盛時,控軍多達十萬人,徵戰沙場平叛無數,這樣的功績封王都不為過,既然他們在時機最好的時候都沒有造反,那麼現在同樣也不會。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敵。
聞人家反或不反,取決於帝王對他們的態度,而不在於他們手中有多少兵權,倘若一味猜忌打壓提防,遲早會把他們逼入死角,這並非明智之選。
可惜這個道理帝君年邁時才悟出來,如今他身邊親近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就連北陰王這最後一個血脈兄弟也暴斃在了獄中,好在楚陵仁善賢德,並不會步他的後塵。
“陛下,太子過來瞧您了。”
帝君正靠在床榻上望著窗外潔白如雲的梨花怔怔出神,忽然聽聞皇後的話,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如今朝政繁忙,他倒是往這邊跑的勤。”
“太子孝順,陛下該高興才是。”
帝君病重這段時日,除了皇後衣不解帶地伺候著,楚陵也時常過來侍奉湯藥,他進殿時給帝君請了安,然後又對皇後施了一禮,態度一如從前恭敬,並不因身份不同有所改變:“兒臣見過母後。”
皇後淺笑點頭:“你們父子先聊吧,小廚房還燉了甜湯,本宮去瞧瞧火候。”
語罷帶著宮人款然離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楚陵見狀跪坐在床榻邊,端起案幾上的湯藥碗試了試溫度,這才一勺一勺喂到帝君嘴邊,概因對方如今手抖得厲害,已經拿不穩勺子了,好在皇後悉心照顧,氣色倒是好了不少。
帝君喝完了藥,這才清了清嗓子開口:“朕的身子已經好多了,今春災縣頗多,減免賦稅的恩旨你需時刻督辦,免得底下人陽奉陰違。”
楚陵頷首:“父皇放心,兒臣省得。”
帝君不知想起什麼,忽然問道:“朕聽說今日聞人家上朝時又彈劾了雲複寰?”
這個“又”字頗令人玩味。
楚陵沒有否認,笑了笑道:“什麼都瞞不過父皇的眼睛。”
帝君閉目問道:“這次又是用的什麼藉口?”
說來奇怪,自從楚陵掌權後,他除了對聞人家大肆封賞,另外還起用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便是幾經貶斥的雲複寰,短短一年半的光景,對方便又被重新提拔成了左相,這其中雖有雲複寰才幹卓絕的緣故,但也少不了楚陵的刻意扶持。
聞人熹一向信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雲複寰之於他便如眼中釘肉中刺,一日不拔除便寢食難安,於是在朝中處處針鋒相對,千方百計尋他的麻煩。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其中三百多天聞人熹都伏在案頭寫彈劾雲複寰的摺子,簡直比言官禦史還要勤奮。楚陵沒少哄,只是哄完了又故態複萌,連帝君都知道聞人熹和雲複寰是死敵。
楚陵眼眸輕垂,說出一個意想不到的原因:“是四哥。”
“他被囚在宮獄之中,不知從何處聽聞雲複寰重新複為丞相的訊息,便大喊大叫說此人曾經暗中襄助他奪位,阿熹聽聞就聯合禦史一起彈劾,要治雲複寰結黨營私之罪。”
“無妨,雲複寰此人心思深沉不定,用其才,不用其人,倘若真鬧到了不可開交的時候,當舍則舍。”
出乎意料的,帝君竟然在幫著聞人熹說話,畢竟一個經綸濟世的丞相雖然少見,卻不代表沒有,西陵那麼大總能找到幾個出類拔萃的人物,雲複寰身上的才能顯然並沒有出色到讓帝君可以忽略他曾經的複雜勢力。
帝君睜開雙眼,意味深長道:“他從前與你知己相交,卻暗中襄助你四哥,便知是個涼薄無常之輩,倘若轄管一縣倒也掀不出什麼風浪,但如果身居高位就危險了。”
楚陵微微一笑,拱手聽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他對雲複寰其實並沒有什麼惜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