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若要治罪,兒臣認!”
“父皇若要認錯,兒臣萬萬不能!”
宮殿外間的臺階下不知何時多了數不清的身影,一名太監冒雨來報,跪在角落顫聲道:“啟……啟稟陛下,皇後娘娘與懷柔公主正脫簪戴罪跪在殿外,說自己教子不善,沒有管好兄長子侄,犯了陛下忌諱,求陛下降罪懲處,甘願一同受罰,其餘的宮妃也跟隨皇後娘娘一起來了,正跪在殿外求情呢!”
帝君卻置若罔聞,眼睛直勾勾盯著楚陵,語氣冷然:“朕再問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錯?!”
楚陵掀起衣袍下擺跪地,笑了笑,仍是那四個字:“兒臣無錯!”
帝君猛然揚起手臂,然後在朝臣的驚呼聲中朝著楚陵的臉上扇去,聞人熹見狀瞳孔收縮,條件反射想要擋在前方,卻被楚陵早有預料般反手鉗制住動作,然後毫不避諱抬頭,迎上了帝君的巴掌——
那一巴掌並未落下來,在距離臉部只有寸許的位置倏地停住,勁風掃落了一縷鬢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只見帝君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出乎意料道:“好!好!好!夠有種!不愧是我楚氏子孫!!!你說的對,倘若今日朕以公主下嫁,又因你殺了幾個突厥狗賊便施以懲處,死後如何有面目去見祖宗魂魄!如何對得起那戰死的數萬將士!”
帝君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一把攥住楚陵的右手,緩緩平靜下來,盯著他認真道:
“今年春蒐之時,朕便對你們兄弟幾個說過,誰的箭術最好,射的獵物最多,這枚九龍玉扳指便賜給誰,可惜他們當日的獵物都讓朕不甚滿意!”
帝君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那枚戴了多年的玉扳指套在楚陵的手中,輕拍兩下,然後用力攥緊,力道大得一度讓楚陵有些疼痛,彷彿他交出去的不僅是一枚輕飄飄的戒指,還有那沉重的萬裡江山:
“老七,你很好,從來沒有讓父皇失望過。”
“我楚家的江山要站著守,絕不能跪著求!!”
恰逢此時,馬蹄踏破暴雨而來,一名鴻翎急使連滾帶爬跑入殿中,聲嘶力竭喊道:“陛下!前方軍報!!嶽撼山率兵大破突厥王庭!陣斬三萬!!定平克寰四座城池盡數收複!!!阿史那魯首級被斬,殘部潰逃!!”
滿朝嘩然中,唯有楚陵和帝君維持著平靜,區別在於前者是真的鎮定,而後者是強行壓抑的狂喜,連藏在袖中的手都有些隱隱發顫:“好!好!天佑西陵!天佑西陵!!”
帝君猛然一把攥住楚陵的手,盯著他出乎意料道:“菩音,倘若朕把這座江山交給你——你敢不敢接?!”
楚陵終於沒有再像前世一般退卻,他用力反握住帝君的手,在群臣的目光中緩緩答道:
“必守我西陵,寸土不失!”
這句話,彷彿預示著西陵終於有了一位合格的儲君。
從此山河萬裡,蒼生塗塗,由他一肩擔起。
數百朝臣齊齊下跪,聲震雲霄,一度蓋過電閃雷鳴:“臣為陛下賀!為西陵賀!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毫無懸念,玄華殿中那抹白色的身影註定會成為西陵的下一代君主,褚家的心服,聞人家的效忠,還有陛下的恩寵,就連遠在千山萬水之外攻破突厥的嶽撼山——西陵唯一的一位異姓王,也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樣的地位無人可撼,哪怕帝君也不能。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全軍大勝,收複失地的喜悅中不可自拔時,聞人熹的臉上卻不見分毫喜色,他怔怔望著跪在自己前方的那抹身影,腦海中控制不住浮現出楚陵剛才死死將他按住的情景,還有對方挽弓搭箭,輕而易舉射殺骨咄祿的情景——
這樣驚人的力道,這樣嫻熟的箭術,怎麼可能是一個病秧子?!
聞人熹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可能上當受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