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一板一眼的認真道:“阿爹阿孃走散了那麼多年,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了,幸虧王爺收留我,不僅給我飯吃,還讓子構先生教我念書,阿念定當銘記於心,將來以命相報!”
楚陵修長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肩頭,將上面潮濕的痕跡撫平,低沉的嗓音在雨霧中顯得有些縹緲,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麼:“阿念,一碗飯並不值什麼錢,子構先生教你詩書也是因為他喜歡你聰明,這些事並不值得你以命相報,下次不要再對人輕易起誓了……”
言諾而不行,其怨大於不許。
楚陵有時候很希望他的後院都是錢益善那種人,畢竟真小人總是比偽君子要討喜的多,他這輩子曾經救過很多人,亦有數不清的人發誓賭咒說要報答他,可最終都是以背叛落寞收場。
阿念當年差點凍死街頭的時候,說父母都是遭了雪災逃來京城的難民,只是途中不小心走散了,問他有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卻支支吾吾不肯言語。
楚陵很清楚他在撒謊。
畢竟對方從前世起就很少踏出屋門讓旁人看見他的容貌,甚至連科舉也不願參加,就是擔心別人會猜到他和雲複寰的關系,前世楚圭大業得成,他自然也投入了雲複寰所在的陣營。
所以什麼以命相報,都是假話罷了,辜恩負義才是這人世間的尋常事……
楚陵轉身離開,步入了雨幕之中。
兵甲庫修建在王府最偏僻的一處院落,不知是不是因為裡面兵器太多,煞氣深重,所以四處都陰沉沉的。
黑蛇最喜歡這樣陰暗潮濕的地方,難得露出了身形,他順著架子旁一柄銀色的長槍緩緩纏繞而上,精緻的黑色鱗片泛著光澤,看起來渾然天成,彷彿就是這柄長槍上面的裝飾,只是嘶嘶吞吐的猩紅蛇信怎麼看怎麼詭異。
楚陵注意到這一幕,伸出修長的指尖輕輕撫摸黑蛇冰冷的頭顱,低聲詢問道:“你一定餓了,對嗎?”
【?】
天地良心,黑蛇只是想誇一下這柄長槍是難得的神兵利器,因為上面血煞之氣太重,天長日久竟然也有了一絲靈氣,倘若能遇到讓他認主的人,必然能夠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和他餓不餓有什麼關系?
楚陵輕嘆了一聲:“你莫不是餓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
黑蛇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啊……對對對對對!我好像是有點餓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再給我找新的痛苦?】
楚陵聞言唇角輕勾,意有所指道:“別著急,很快就會有的,一個個來,誰都逃不掉……”
嶽撼山的出征顯然不止引起了楚圭的忌憚,同樣也引起了北陰王的忌憚,這些年他冷眼旁觀,深知幽王和威王繼位可能不大,唯有楚圭和楚陵才是需要真正忌憚的。
楚圭也就罷了,如今羽翼被盡數剪除,沒幾年怕是恢複不了元氣。
楚陵卻是不同了,先有帝寵在上,後有文臣支援,再加上一個嶽撼山,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人選了。
於是就在聞人熹坐在靠窗的矮榻邊飲茶,一邊等著楚陵從兵甲庫回來,一邊目光陰沉地思忖著該怎麼除掉雲複寰這個礙眼的家夥時,夜色中忽然閃過一抹黑影,緊接著屋內悄無聲息多了一名陌生男子。
對方留著三縷長須,看起來頗為仙風道骨,赫然是楚陵後院的幕僚之一,張子構張先生。
聞人熹明明聽見動靜,卻連眼皮子都懶得掀,顯然認識對方:“何事?”
張子構將一個精緻的瓷瓶放在桌角,盯著聞人熹低聲道:“王爺有吩咐,將瓶中的東西分十日下入涼王的飯食中。”
聞人熹聞言身形一頓,總算抬眼看向了對方,他幽暗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某種陰暗帶毒的動物:“什麼東西?”
張子構垂眸吐出一個字:“藥。”
可以讓涼王悄無聲息死去,但不會被任何太醫查出痕跡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