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
因萊低低出聲,語氣陰鷙,不知是因為爺爺剛才的那些叮囑,又或者是一些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讓面前這個男人滾出去。
厄裡圖卻不見絲毫驚慌,畢竟他上輩子和對方相處了整整五年,到底是真心發怒還是虛張聲勢一眼就能看穿。
他邁步走到因萊面前,然後緩緩傾身蹲下,蔚藍色的眼眸深邃如海,卻又遠比海水有溫度得多,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張絲絲密密的網,將人籠得密不透風:
“因萊少將,我等會兒需要給你做精神疏導,如果光線太暗,很可能影響我的治療。”
因萊冷冷盯著他,周身氣息危險:“我說讓你把窗簾拉上你聽不見嗎?”
他討厭陽光,憎恨陽光,
照在身上就覺得每一寸面板都在疼痛,恨不得毀了一切!
厄裡圖淡淡挑眉,語氣故作可憐,但因為那副絕佳的皮相併不讓人討厭,反而可能會心生惻隱:“因萊少將,您這麼兇可是會讓人傷心的,畢竟我還特意給您挑選了一份最珍貴的禮物。”
“它和您不一樣,沒有陽光是活不下去的。”
因萊卻忽然嗤笑了一聲,反問道:“禮物?什麼禮物?一盆花嗎?”
他指尖輕動,不知按了什麼按鈕,書桌上放著的光腦忽然亮了起來,赫然連線著樓下的監控,播放的恰好是厄裡圖給安彌送項鏈的那一幕。
而且還是滾動播放。
“……”
厄裡圖見狀不由得微妙沉默了一瞬,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在心虛。
因萊見厄裡圖不說話,握住輪椅扶手,微微傾身靠近他,碎發後的那雙灰色眼眸盛滿了玩味譏笑,因為在模仿著監控裡的語氣,看起來終於多了幾分活人的氣息:
“安彌少將,我保證,你收到的禮物一定是最昂貴的……”
“厄裡圖閣下,您的殷勤好像獻錯了人,畢竟我不是那種聽了幾句甜言蜜語就沖昏頭腦的蠢貨。”
面對因萊“惡意滿滿”的挑釁,厄裡圖卻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尷尬羞惱,他聞言微微勾唇,漫不經心偏頭靠近因萊耳畔,饒有興趣問道:
“我可以理解為您在為了禮物價值的不同而吃醋嗎?”
因萊目光一冷,聽不出情緒的問道:“你說什麼?”
盡管厄裡圖是傾身蹲在輪椅面前的,但他與生俱來就帶著一種掌控感,那種遊刃有餘的氣息總是會令和他發生沖突的人節節敗退,彷彿他才是那個真正的上位者。
“因萊少將,您該知道一件事……”
厄裡圖嗓音低沉緩慢,帶著不可捉摸的蠱惑。
“最昂貴,並不代表著最用心,我希望您能喜歡那盆白色鈴蘭,畢竟是我親手栽種的。”
“親手栽種?”
因萊聞言一動不動盯著厄裡圖,緩慢咀嚼著這幾個字,他從前大概有一把清冷貴氣的好嗓子,然而現在被病痛侵蝕,只剩陰森鬼氣:“那又怎樣?”
厄裡圖聲音低低:“不怎麼樣,您只需要知道我真正的心意在這裡就夠了。”
他不知何時覆上輪椅扶手,悄無聲息攥住了因萊冰涼的指尖,後者心中一驚,本能試圖掙紮,空氣卻在此刻陡然粘稠起來,彷彿有數不清的精神力觸手將他牢牢包裹住,開始緩慢入侵那片堪稱禁區的精神圖景。
當因萊察覺到厄裡圖想要做什麼時,臉色瞬間一變,他的精神等級雖然已經跌落至c級,但當初留下的暗傷導致體內能量狂躁無比,連s級向導梳理起來都要慎之又慎,像厄裡圖這種d級向導貿貿然動手只會反噬受傷。
“停下!”
因萊呼吸急促,額頭因為焦急冒出了細密的冷汗,他死死盯著厄裡圖,咬牙警告道:“我讓你立刻停下!”
然而厄裡圖並沒有停下,他周身浩瀚的精神力像海水一樣將因萊裹得密不透風,緩慢撫平對方身上每一寸傷痛,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熟悉的悸動:
“噓,別害怕……”
因萊的精神圖景一片荒蕪,暗得連光都照不進去,地面泛著燃燒過後的焦黑,天空是濃重的鉛灰色,再往遠處看是一片危險的沼澤,彌漫著死氣與腐朽,看不見半點生機。
和他們當初身死的戰場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