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罷上前一步,似乎想挽回什麼,靜默一瞬才道:“我知道這些年你為我做了很多,一寒,是我對不起你,以後我們還能繼續當朋友嗎?”
莊一寒冷冷扯動唇角:“你覺得呢?”
蔣晰聽見他的回答並不意外,低頭自嘲一笑:“其實我也知道不合適了,我已經有了未婚妻,你也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但是一寒,我還是很高興,你終於能找到一個可以放心依靠的人,不用再像當年莊伯父去世那樣辛苦,一個人扛著所有的事。”
他說著緩緩抬頭,欲言又止地望向莊一寒,墨色的眼眸深處忽然出現了兩道深深的漩渦,盯久了有一種被蠱惑心神的感覺,這種力量操控著莊一寒的情緒為他而牽動起伏,或愛或痛苦,從前九年堪稱無往不利。
白月光的威力有時候並不在於死亡,而在於他曾在你最脆弱落魄的時候出現過,並且參與到了那段不為人知的時光裡,皎潔地將你照耀,於是知道你所有的軟肋和死xue,只要那麼輕輕一戳,便會痛徹心扉。
蔣晰語罷淺笑望著莊一寒,確切來說,是望著莊一寒的身後,他靜等著對方身後出現那一團熟悉的陰霾,好以痛苦來滋養自己的壽命,然而只有一片淺灰色的霧氣氤氳,須臾又被海風吹散——
那團痛苦還沒來得及凝聚成型就消失了。
莊一寒幹脆利落轉身離開,直接進了客艙,再也不會為他的任何話出現波瀾,而蔣晰原本平靜的表情也出現了絲絲裂痕,變成了疑惑錯愕。
怎麼會這樣?!!
他臉色陰沉,垂在身側的手控制不住攥緊,心想這段時間逐漸減少消失的能量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莊一寒走進客艙沙龍區,環視四周一圈,發現薛邈和方倚庭正在裡面打桌球,莊一凡則在旁邊端著個果盤觀戰,唯獨不見了陳恕的身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陳恕呢?”
“噗!”
莊一凡吐了一口葡萄皮,他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就喜歡賤兮兮的去撩虎須:“哥,你還記得人家呢,我以為你和蔣晰聊天聊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莊一寒眼眸一暗:“你是不是又皮癢了?”
薛邈用球杆捅了莊一凡一下,示意他少說兩句:“陳恕回房間睡午覺去了,就在後面呢,估計是第一次來海上有點暈船。”
莊一寒聞言正準備過去看看,誰料就在這時外面忽然響起兩聲重物落水的動靜,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一聲驚呼,眾人不由得一愣,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莊一凡不確定道:“剛才外面是不是有人喊救命來著?”
方倚庭也放下了球杆:“是不是什麼東西掉進去了?”
這艘遊艇設施完善,甲板圍欄也都很安全,再加上搭載的都是成年人,基本上不會有落水的可能性,但剛才那聲動靜又實在太大,難免讓人心慌,眾人紛紛丟下手上的東西沖到外面檢視情況,結果發現不遠處的海面上有兩抹身影正在奮力起伏掙紮,被浪潮越推越遠,不是蔣晰和閔柔是誰?!
“救……咳咳……救命!!!”
蔣晰不會游泳,幾個浪頭打過去身影就不見了大半,只剩一顆黑色的頭還在上下起伏。
閔柔離得近一些,但也嗆了好幾口水,看起來儼然支撐不住了,竭力向他們呼救:“救我……救救我……”
莊一凡見狀震驚了:“臥槽,他們什麼時候掉進去的?!”
薛邈最先反應過來:“救生員呢?!快下去救人!有人落水了!!”
這種觀光船的保護措施一向做的很好,基本上不會發生成年人落水的事件,救生員顯然也沒想到自己上個廁所的功夫居然掉進去兩個人,見狀連忙翻過欄杆跳進海中,率先朝著距離最近的閔柔遊了過去。
閔柔顯然嚇得不輕,被救生員撈起的瞬間就立刻哭著死死抱住了對方,怎麼扯都扯不開,情緒陷入了失控。
救生員頓時急得滿頭大汗,那邊還有個人沒救呢,他撈著閔柔往舷梯游去,竭力扯開對方的胳膊:“小姐,已經安全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閔柔卻拼命搖頭,死活就是不鬆手,淚流滿面,一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樣子:“別丟下我!求求你別丟下我咳咳咳……”
莊一寒原本站在船上觀察情況,見狀不由得微微皺眉,多看了兩眼閔柔,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對方好像在故意拖延時間。
就在這時,方倚庭忽然焦急喊道:“不好,蔣晰好像越飄越遠了!”
人落水後就那麼兩三分鐘的黃金搶救時間,剛才折騰的那麼一會兒功夫蔣晰已經被浪潮打得越來越遠,他們今天出來也是大意了,船上只配備了一名救生員,薛邈他們雖然會水,但也僅限於自保的程度,救人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莊一寒聞言皺了皺眉,從方倚庭手裡接過望遠鏡往遠處看去,果不其然發現蔣晰的掙紮已經漸漸弱了下來,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鬧出人命,他思考一瞬,終於做下決定,脫掉身上的擋風外套道:“算了,我先下去看看情況!”
他水性是所有人裡面最好的,以前還考過潛水證,下了海有把握安全回來,倒是有底氣說這個話。莊一寒語罷不顧弟弟下意識的阻攔,單手一撐直接翻過護欄,縱身躍入海中朝著蔣晰的方向遊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只見莊一寒剛剛跳下去沒多久,海面就忽然颳起了狂風,天氣一下子陰沉起來,浪潮越來越兇猛,連帶著船身也跟著晃了兩下,竟是要下雨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