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暖玉06 溫慰
梁青從牢裡出來了這幾日,桂鴻山也有恩典下來,讓太醫去他府上為他看脈,又撥了不少名貴藥材。今日他來到煖閣覲見,比前幾日氣色好了不少,顯出點兒矍鑠精神。
新皇從正殿來,受了他一拜後撩衣坐下,免他禮,又叫人賜茶。
“昨日朕遍閱邸報。韓歧一部整兵待發。起初三五萬精騎而已,短短兩月,各方投靠,麾下竟彙聚了三十萬前旻軍舊部。”桂鴻山一頓,“有何良策,先生請講。”
議事剛開始,桂鴻山沒被激惹時保有著一些風度。
雖然桂鴻山對自己從涼關帶來的親信嚴苛無比,但眼下用人之際,他對前朝願意歸降的朝臣倒也平心靜氣。前者中有不少是兵痞氓將,而後者多是儒臣。指望前者浴血殺敵是可以,指望他們治國是肯定不行。
局勢不容樂觀,梁青眉頭緊鎖,眉上皺紋更深。
桂鴻山主動提出:
“自朕去年北伐之後,北韃各部雖稍有休整,但虎視眈眈,隨時有叩關進犯的可能。九邊軍紀荒弛,東北更有禦虜缺口。南伐收複,迫在眉睫。否則內憂外患,兩方掣肘,朝廷不穩。”
他的大寧會再一次面臨和燕旻朝廷一樣的結局。
梁青聽到這裡,終於抬起頭,一針見血道:
“不過皇上眼下的確要解決軍餉的問題。”
桂鴻山移動視線望向他。
梁青:“數十萬雄師,開銷甚大。韓歧一部割據淮南,特別是江浙一帶,那本是朝廷賦稅重地,如今落入其手,國庫空虛比從前更甚。皇上才取天下,也需休兵養民。糧草輜重不足,後方不濟,不宜大動幹戈。”
“更何況,”梁青觀察著桂鴻山的臉色,試探地說,“韓歧的‘討賊’檄文傳至各處,稱皇上得國不正……”
講到這裡,梁青頓了頓。
桂鴻山面色如常。
梁青才繼續說:
“……幽禁皇太子。”
這時,桂鴻山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不可捉摸。
旋即他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朕即便讓太子稱帝臨朝又如何?韓歧一樣會說朕挾天子以令諸侯。以此討伐。”
梁青:“韓歧沒有自立為帝,而是扶了前旻帝侄輩稱‘監國南王’。不管大權在誰手中,淮南江山到底姓燕,這便是正統。是他如今在南方一呼百應的原因。”
桂鴻山一時沉默不語。
隔了許久,桂鴻山陰沉沉道:
“梁青,你幾次三番提醒朕‘正統’,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梁青這回只是緘默。
桂鴻山涼森森地道:“韓歧不要指望朕可以像前太子一樣,任他矇蔽擺布。”
這時,梁青輾轉幾番,再度開口了:
“難道,皇上真的以為前太子當初是‘受他矇蔽’嗎?”
老人話末餘音嘶啞,被空蕩蕩的殿閣拉長。
桂鴻山掀起眼睛,目光投向梁青,“此話怎講。”
梁青:
“權宜之計。”
“他暗中得知韓歧除去明面上朝廷供養的三萬精騎,另還蓄養著數萬私兵。桂家能自立為王,韓家當然也能。”
“彼時桂軍已經兵變起事,涼川大亂。若還不能穩住韓歧,恐怕早已裂國分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