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衫綢料柔軟舒適,外氅厚重溫暖,可以禦寒。
燕琅玉換上,在這樣舒適的感覺裡漸漸恢複了些食慾,承福也跟著高興起來,喚人傳膳。
燕琅玉日常用度與帝王等同,是新皇特意交代過的。
吃了點魚粥,燕琅玉精神漸濟,藥似乎也不那麼難入口了。
沐浴在日光下,太子儀容依舊端方溫雅,碗筷杯盞起落間沒有半點聲音。承福站在一旁望著,好似覺得還是舊時侍奉太子的時候。他有一瞬恍惚。
燕琅玉問承福:
“這幾日我都住在皇上這裡?”
承福點了點頭,坦誠道:“皇上忙完朝務,便回來親自侍藥。又給殿下量身,命人去裁新衣。”
無論如何,新皇沒有下令處死太子,加之這幾日的確也為了太子的病勢忙碌,承福總歸覺得感激。
“是嗎。”燕琅玉淡和地道。
“我究竟是誰?”燕琅玉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能告訴我嗎?”
承福欲言又止。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也許太子就這樣不要再想起任何事,反而是好的。
“殿下,您是懿王。”
承福垂下眼睛,溫和地道。
燕琅玉這次沒有再回應。
門口依然有重兵把守,他不能出去。
他挪去了殿門近處放著的小榻上。那方小榻沐浴在日照裡,瞧著很是溫暖。就這樣躺了片刻,燕琅玉慢慢睡著,面目稜角清雋,被斜入的金白鍍上一層朦朧暈彩。
不知是睡了多久,心口沒有由來一陣針刺般的微弱疼痛使他醒來。
燕琅玉倏然睜開眼,竟已至日暮,殿外金烏將墮。挪動視線,他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幽冷的眼瞳。
“……皇上。”
新皇不知是何時來的,冷著臉坐在一旁。見他醒來,目光中有一閃而過的驚喜,也僅是一瞬,便又恢複尋常時候的陰沉。
燕琅玉正要起身問安,被對方輕輕按回榻上。
桂鴻山掌心託著一粒丹丸,送到他面前。
“到服藥的時候了。”
燕琅玉沉默了須臾,接過丹藥與茶盞,聽話地服下。茶水順下去時,喉結輕微滾動。用藥上桂鴻山很是捨得,又叫人東西南北加急搜羅,送到宮中。一番工夫下來,燕琅玉雖不算病癒,臉上到底氣色見好,說話時目光也顯得有神。他還端著茶盞,茶氣氤氳,往上燻騰,燕琅玉目中隱隱泛著水光,洗得眼瞳雪亮。
也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燕琅玉不著痕跡垂下眼睛。
桂鴻山這樣看著,腦中卻莫名其妙,忍不住和那一晚燕琅玉伏在他身下時的荒唐聯系在一起。
臉色一沉,桂鴻山站起身,到遠處的大案邊看奏疏了。
燕琅玉想到今明兩日是最後留在新皇朝德殿的時光,心情也輕快起來。
可是,他們不可能這樣一夜不睡。
回憶起桂鴻山的之前的粗暴,燕琅玉眉心一跳,時光流逝間愈發不安。
出乎他意料,桂鴻山這一晚很安分。
也許是湯藥中有安神的成分,燕琅玉很快入睡,恍惚間是掉入一個溫暖的懷中。
……誰?
意識並不明晰,燕琅玉陷入未知的恐懼,昏昏沉沉在夢與醒之間搖擺。
倏然睜開眼。
他正在桂鴻山懷中偎著。
下意識地挪開後,他小心地抬起頭,卻悚然發覺桂鴻山正兩目清明仰躺著,根本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