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心裡,也想幫扶小兒子一家,但謝老爺子到底清醒,知道父母愛子也要有個度。如果過分偏愛哪一個孩子,可那個孩子卻承受不住福氣財氣,對他也未必是好事。
什麼諸子均分、繼承權相等?法律上是這樣定義的不錯。但在大家族,從來都不是這樣的。
如果他和妻子,真要明明白白地和老大一家提這個話,那就是逼著老大和墨白父子,從此把老二和謝瑾他們,當成對手。那老二一家,還有什麼好果子吃?
謝老爺子輕輕拍拍妻子的肩頭,“你跟孩子說這些話幹嘛?這是我的決定,對全家最好。墨白,好孩子,快起來!不要蹲在那裡了,坐在沙發上陪著你奶奶。”
但老太太動動肩膀,躲過了丈夫的手。她面上的皮肉,幾乎都要在顫抖。她伸手抓住了謝墨白的手,緊緊握著。
全憑著對小兒子的一腔母愛,謝老太太強撐著開口,祈求道:“好孩子,整個集團都是你的,謝家也都是你的。可你二叔他們什麼都沒有……”
“做孃的心啊!她垂淚哽咽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你爺爺手裡剩下的那些産業,對老大、對你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
她幾乎渾身發顫,對著孫兒流淚懇求道:“墨白,你可憐可憐他們,你心疼心疼爺爺奶奶,就不要和他們爭了。”
謝墨白本來半蹲在謝老太太身前,剛才謝老爺子叫他起身,他也並未起來。直到此時,他見老太太哭得不能自已,才起身,坐到了她的身邊,攬著老太太的背,抽出一張素帕子,替她擦淚。
謝老爺子看得也是心酸。哪怕英雄一世,也有老的時候。一旦老了,有些事情,就不能由著自己的心意做主了。就算強行做了主,管得了生前,還能管得了身後嗎?
“淑惠,你這是做什麼?墨白他在集團工作辛苦,好不容易碰上休息,回了老宅,你讓孩子歇歇,別影響他的心情。”說著,他就要伸手去拉老妻。“你松開手,跟我回臥房。”
謝墨白趕緊沖爺爺擺了擺手。謝老太太鬆開了孫子的手,卻又緊緊地攥住了謝墨白的胳膊,深情哀切地祈求道:“墨白,你媽媽性子強,你t爸爸是被她管住了。奶奶只能靠你了。墨白,你答應奶奶吧……”
謝老爺子同樣黯然神傷,但他心知,老妻這主意成不了。雖說她口口聲聲說,萬貫家財都歸了老大一家,剩下只是九牛一毛。
可是,自己能拿到的,為什麼不要?為什麼要讓給別人?如果真有這樣的婦人之仁,那就不該進商場,更做不成事業。
更何況,自己手中剩下的那些産業,如果真的是不值一提,老大是不會再惦記的,這些度量他還是有的。他不會佔盡所有好處,肯定會給弟弟妹妹留口湯喝,但也只能給他們留口湯喝。
現在妻子對著墨白哭訴,又有什麼用?自來能掌權之人,哪個心腸不狠,手段不辣?墨白這個孩子,也就是看著比他爸媽性情軟和,實則是外柔內剛,綿裡藏針。
他如果肯放手這些産業,又怎麼會主動和自己提起,讓顧幼嵐幫著打理?所以,現在就算妻子再怎麼哭訴,也是無用。
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求人家大發慈悲,怎麼可能?只會讓大家面上都難看。
謝老爺子又要拉扯妻子,謝墨白連忙護著老太太,低聲勸道:“奶奶,這是大事,咱們得慢慢商量。”
他動作輕柔地替老太太擦著眼淚,“奶奶,你這樣一哭,我心裡著急得很,腦子一片空白,什麼心思都沒有了。還怎麼商量?”
或許是因為謝墨白沒有一口拒絕,而是提到了“商量”,謝老太太彷彿抓住了一線生機。在孫子的勸慰下,她慢慢止住了抽泣,而後才舊話重提。
謝墨白一點都沒有被奶奶逼迫的煩躁。他情緒穩定,態度溫和,儼然是一個極孝順的孫子。順著謝老太太的話說:“奶奶,你這話說到我心裡去了。一家子骨肉,一人好不是好,全家好才是好。”
“如果我享盡富貴,自己的叔叔和哥哥弟弟,卻吃糠咽菜,我的良心怎麼過得去?就是外人也要指指點點。”他摸摸自己的臉道:“那也臊得慌,還敗壞家族名聲。這事萬萬不可,我也萬萬不會。”
謝老太太如聞天籟之音,跟著連連點頭,“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最重親情、最孝順。這才是當家人的品格情。”
而一邊的謝老爺子,卻根本不看好。墨白這孩子,能和老大比一比。顧幼嵐喜怒形於色,過剛易折,在他面前都不夠看。自己老了,也無法奈何他了。
妻子想從他這裡要個承諾,哪有這麼簡單?
果然,謝墨白言語和悅地說道:“其實奶奶,爸爸和我原本是想過,讓二叔打理家中的其他産業……”
他話還沒說完,謝老太太就神色激動地抓著他的手說道:“這樣好,這樣好!”全然不顧謝墨白說的是“原本打算”。
而謝墨白神色並無半分異樣,還將自己的手壓在老太太的手上,輕拍了兩下,“可人算不如天算。”
他皺起眉頭,彷彿無比煩惱地說道:“二叔他呀……”
“你二叔他怎麼了?”謝老太太緊張地追問道,“是你媽說了什麼?”
“沒有。”謝墨白搖搖頭,“二叔他就是太過心善,善良敦厚就容易被人騙。奶奶,前段時間的事情您還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