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他意外的是,墨白竟然還說,曾經考慮過讓老二和阿瑾接手家中的其他産業。於是謝老爺子忍不住問他,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
只見謝墨白的面上,浮現出無可奈何的神情,“二叔他……唉,不提了。”
謝老爺子立即皺了眉頭:“老大媳婦和你說什麼了?”他不悅地道,“之前你媽媽在家裡鬧了一通,可事實上呢!”
謝老爺子直接站起身,用柺杖拄著地面:“查無實據!老二他是被人冤枉了。你媽媽很能幹,但她始終是有些小家子氣,一點都不顧及體面!你是大家子弟,不能學她!”
謝墨白露出明顯的傷心之色,他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抬眼看著謝老爺子,面上盡是難過,“爺爺,我知道。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對於一個大家族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體面。”
“爺爺姓謝,爸爸姓謝,二叔姓謝,我也姓謝。只有媽媽……媽媽是外姓人。”他顯得無比愧疚和掙紮,“所以,有些時候,也只能讓她受些委屈了……”
謝老爺子那樣老辣精明的一個人,瞬間變了臉色。
他剛才的生氣,三分真七分演。顧幼嵐性子潑辣,在家裡攪風攪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要是真的和她生氣,早就叫她氣去了好歹。
而且謝老爺子不是不清楚,顧幼嵐敢這樣肆無忌憚,還不是因為老大縱容著她。剛才他表現得那樣氣憤,也有幾分借題發揮,敲打孫子的意思,免得他繼續提起,要讓顧幼嵐接手家裡的其他産業。
但現在謝墨白的表現,卻真的讓謝老爺子心裡,有了些不好的想法。他連聲追問道:“什麼意思?什麼叫委屈了你媽媽?”
謝墨白彷彿還陷在愧疚自責的情緒裡,聲音低落地道:“媽媽沒有抓t到實證,不是因為二叔清白無瑕、什麼都沒做,而是因為……”
“因為我強壓著韓肅、萬寧幾個,給二叔開脫,給他善後了。後來又從內監部抽走了所有的……”他稍稍停頓,輕聲道,“所有的、‘罪證’。”
謝墨白胸膛起伏,似乎萬般為難:“媽媽的性子就是那樣,原則性強,眼裡揉不得沙子。我和爸爸管不住她。”
“可是,一家子骨肉!難道真的要為了些錢計較,就讓二叔蒙受牢獄之災嗎?”謝墨白的神情微微激動,聲音也不由得揚起,“二叔他怎麼受得住?大哥又要何以自處?我們謝家的顏面又要何存?”
謝老爺子緊緊地握著柺杖,那雙手上青筋暴起,把老年斑襯得更加灰暗,無法遮掩地顯示著他的衰老。
他緩緩坐下身。剛才還精神矍鑠的老人家,瞬間感覺到了虛弱和疲憊。謝老爺子聲音蒼老地問:“所以,你二叔才願意在董事大會上幫你?”
“爺爺!”謝墨白神情十分委屈,“我怎麼會那樣做?我怎麼會用把柄,去要挾自己的親二叔?”
他冷靜地道:“有些東西,最好永遠都不要見天日。那些材料我看過之後,直接……就銷毀了。”
謝墨白笑了笑:“本來我都不打算再提起的,只是今天恰好說到了這兒。”
可是,謝墨白似乎很快想到了什麼,面色有些黯然:“只是我真是覺得,對不起媽媽。既然二叔已經不適合,再幫忙打理家業,我才想讓媽媽接手這些,也算是給她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謝墨白抬起頭,眉頭微皺,看著謝老爺子,動容地道:“畢竟媽媽為了這個家付出忍讓了太多。她拼搏半生,為家裡掙下了偌大的家業,現在還要拿走她的總裁之位,作為兒子,我於心何忍?”
“可是,爺爺,我沒有辦法啊!”謝墨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哽咽,生在一個大家族,如何能夠事事順心?永遠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和偏好做事。顧全大局才是第一位的!”
“夠了!”謝老爺子怒喝了一聲,“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謝墨白立即起身,雙手垂在身側,微微躬身,恭敬而又急切地道:“爺爺,我是說自己。要是我言語哪裡說得不妥當,爺爺您只管批評責罰,只是萬萬不要氣大傷身。”
謝老爺子默默運氣,極力恢複了平靜,神情恢複了慈愛和藹:“和你沒有關系。坐下吧。”他自嘲一聲,對著孫兒解釋了一句,“我是在氣你二叔不爭氣。”
謝墨白立馬孝順地勸道:“二叔都這個年紀了,木已成舟。而且他是同輩中的小兒子,又不需要擔當大任。就由著他去吧。只要我們謝家家運興隆,照樣保得了二叔的一世富貴。”
“嗯。”謝老爺子神色傷悲地點點頭,“墨白呀!”他把孫子喚到身前,神情慈愛,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
謝墨白立馬微微屈膝。謝老爺子蒼老的手落在他的肩頭:“你是個孝順孩子。現在是你爸爸做主,以後謝家交到你的手裡,我就更加放心了。”
謝老爺子內心掙紮地道,“也代我,和你媽媽賠個不是。這麼多年,家裡委屈她了。你爸爸終究比我、比你奶奶眼光都好……”
謝墨白趕緊半跪下來,惶恐不安地道:“爺爺您這是說哪裡話?”
“您是長輩,媽媽是晚輩,您這樣說,讓我怎麼經受得起,讓爸爸媽媽怎麼經受得起?”他有些急切道,“長輩管教晚輩,是天理應當。做晚輩的,不敢心中有怨。”
“好好好!”謝老爺子睜眼說瞎話,“幼嵐是個大度賢惠的媳婦。能娶到她,是我們謝家的福氣。以後家裡的那些産業,都交給她打理吧。”
謝老爺子聲音顫抖著道:“這樣對誰都好。”他嘴唇哆嗦,反複呢喃道:“這樣對大家都好,對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