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墨白低聲道：“別開，我臉色太難看，不想讓你看到。”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彷彿格外疲憊：“也不用麻煩了，我坐坐就走。”
於是，林曦並沒有開大吊頂燈，但仍舊順手按亮了角落裡的落地燈。
見謝墨白，在躺椅上半靠好了，她這才去揭開畫布，細細看去。一幅油畫，簡單釘在畫框上。
不像是買的，也不像別人送的。否則，應該會有精緻的包裝。
她笑著問：“這是你畫的？”
謝墨白單手撐著額頭，疲無力地低聲答了一聲：“嗯。”
林曦就暖黃的燈光，欣賞著：“這幅畫，可真動人！”她在客廳來回走動了一圈，打量著以後掛在哪裡最合適。不過，還是要先拿去裝裱。
謝墨白就那樣撐著額頭，透過金邊鏡片，看著穿著家居服的林曦，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他突然覺得，這美好的就好像一場夢，夢裡有他的心上人。就這樣隨意地、放鬆地穿著家常衣服，用心考慮著怎麼打扮裝點他們的家。
謝墨白出神地看著這一幕，心裡想，他從來不覺得那處公寓是他的家，也不覺得後來買的別墅是他的家。
因為，有愛人的地方才是家。沒有所愛的地方，只是單純的住處。
可是，人不能生活在夢裡。哪怕夢再美好，他都不願意沉浸其中。因為，夢終歸要醒的。何況，他最近相當長一段時間，幾乎沒有做過美夢，而是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
林曦暫時將畫框擺在了桌上。回頭和謝墨白道：“先放在這裡。我抽個時間拿去找人裝裱。畫我很喜歡，謝謝……”
她還沒說完，就見謝墨白表情有異。
他痛苦地按住心口，像一隻因為缺水而即將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氣。
林曦趕忙快步走過來，半彎下腰，低聲關心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她就說，謝墨白這會兒狀態不對。而且，他也總是不按醫生的叮囑吃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思及此處，林曦心頭一緊，半蹲下來，著急地瞧著謝墨白。
謝墨白無力搖搖頭：“我沒事。只是……”
他的眉眼之間浮起一絲厭倦：“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意思？”他氣若遊絲，低聲道：“又能有什麼盼頭？”
林曦感覺自己手心發涼。這和孟纓曾經的狀態很像。她那時極其厭世，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對未來完全沒有了任何指望。
她放柔了聲音：“怎麼會呢？日子只會一天比一天更好。之前那麼多麻煩，不都一一解決了嗎？”
林曦故作輕松地玩笑道，“我還指望小謝總，把我帶飛呢。您可別說什麼沒盼頭。我一這聽，簡直心裡涼涼。”
她撒嬌似地，推推謝墨白：“我可沒做錯什麼啊，可別給我來個晴天霹靂。”
但謝墨白並沒有被她逗樂。他面上帶著不自然的紅暈，目光迷茫，彷彿盯著空中不存在的某一點，又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稍頃，才緩緩道，“對不起。要讓你失t望了。”
這下林曦真慌了，她下意識的揪住了謝墨白的袖子。一字一句堅定地道，“不會！小謝總從不會讓我失望！”
“或許……”她斟酌著語氣：“如果碰到不開心的事情，我很樂意做個聽眾，只帶耳朵不帶嘴巴的那種。”
“嗯，我也勉算得上是個朋友吧。”她語氣活潑地自我調侃，“別說我不配啊，女人發起火來很兇的。”
謝墨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撥出。他彷彿被困在一個囚籠，想要努力地爭取一點點伸手伸腳的空間。
他原本就已經眼角泛紅，此時更是目蘊淚光。林曦更是感覺心裡撲通撲通的。
“我不過只是，爸爸媽媽的一個工具而已……”謝墨白的神采，好像黑夜中的一盞孤燈，火苗搖曳，不是歡快，而是掙紮。
林曦努力揚起大大的笑容。“繼承萬千家業的工具人？哎，多少人哭著喊著，覺得自己不會投胎呢？”
謝墨白神情中，帶著苦楚、帶著悽然：“林曦，那你呢？你願意嗎？”
林曦正想回答，那我肯定願意啊。就見謝墨白自嘲一笑：“我一直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提線木偶。我甚至覺得，自己可笑地還不如一個小貓小狗。”
他神情落寞：“至少他們，還可以自由自在地跑跑跳跳。”
“林曦，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連行走坐臥，都不得半點自由，更不用說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