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看不出人樣。
“走!”
鐺鋃一聲,榔頭筆直掉在了地上。她如夢初醒,浴血而立,接著當機立斷一把推向梁閱:“走!趕快走!你沒有來過這裡,知道嗎!”
風,呼呼地垂著海棠花玻璃的窗格。
月亮,升到了它的最高空。
“你回去,這周圍哪裡有監控你一清二楚。好好洗一洗自己,明早起來,乖乖去上學。”
“尚清……”他已經無法言語,也無法思考,只感受得到鼻尖的血腥味。
“走!”
她一把把他推出門外,背抵著門板,流下兩行眼淚:“梁閱,姐姐謝謝你,沒有你我也死了。你記得考大學。”
“就這樣,我把他殺了。警官,我說的一切屬實。人是我一個人殺的,跟外婆沒有關系。”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你用榔頭鑿擊了他五下,按你的說法是正當防衛,且第一擊死者就已經斃命,為什麼後面還施行了四下,以至於完全破壞了死者面貌?”
“我有心裡陰影啊警官,我小時候,被我舅舅□□。你可以把這個案子也查查嗎?”她抿住唇,溫良地、歉疚地一笑。
……
“頤慶市高階人民法院宣判……”
手帶鐐銬的女人,在鴉雀無聲的法院中,安靜等著棰落。
“案犯尚清因防衛過當,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宋識因案。
因案情複雜,牽連廣,另行審理。
六名少女曾因他的施捨、圈養而誤入歧途,其中一名更成功成為了頤慶市某高官情婦。案件調查至深處,牽起蘿蔔帶出泥,地攤小報連寫了五天頭條,逐漸演變成那一年震動頤慶的都市野史傳說。
“宋識因的手段很一致,找到那種看上去很無辜可憐的女孩,最好是監護人不在的孤女,價值觀也沒有怎麼形成。他會以非常溫柔寬厚成功的成年人形象,讓自己逐步取得對方的信任,形成事實上的監護權,切斷女孩們的社交關系,讓他們成為對社會惶恐、對長大很不安,只信任他、依賴他的心理,形成事實上的孤島,再被宋識因輸送給他需要建立維系的高官或商人身邊。這樣一來,他們的陣營就穩固了。”
經手此案的民警陪著少薇走進看守所。
“對了,”他頓了頓,“他沒有女兒,也沒有成家。他有一張結婚照,但是合成的,對方已經跟別人結婚且育有一女。”
探監室被陽光照得很亮,是個好天氣。
尚清剃了很短的頭發,穿著條紋衣。
“外婆怎麼樣?”
“好。”
“你呢?”
“也好。”
尚清頓了頓,壓低聲音:“梁閱呢?”
少薇握著聽筒,耳廓被壓得很疼、很疼。
“都好,模擬考成績出來了,他還是年級第三。”
“都不來看我。”尚清笑了笑,吸吸鼻子。
“你讓他帶上他的高考成績來探視我,行嗎?”
少薇也跟著她笑,眼淚清澈地流下。
“別哭呀。三年,蠻好了呀。”
少薇的嘴唇動了數番。
動了數番,才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姐——”
尚清一愣,隔著玻璃看著她純白美麗的面龐。
“我欠你的一千三百塊,還沒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