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欲言又止:“你……一切怎麼樣?”
“沒問題。”少薇笑了笑,“是梁閱告訴你的?”
“他想找你,但找不到。”
“我一切都好。明天見。”
剛蘇醒過來的人,需要做一系列繁瑣精細的檢查,檢查過後精力便已消了大半。少薇趕到時,整個病房擠滿了家屬和醫護,靠坐在床頭的陳佳威,既消瘦又疲倦,絲毫見不到曾經的痞氣和桀驁。
看見少薇,他眉心蹙了蹙,好像有什麼話呼之欲出,但到了嘴邊卻倏然忘記了。
“陳佳威?你還記得我嗎?”少薇走向床邊。
“記得。”陳佳威遲疑地看她:“我們……有沒有交往?”
醫生說他腦部遭受沖擊厲害,需要一段時間的恢複期,在此期間,他的記憶和語言功能都有所受損,會出現短暫的遺忘、無法說法或記憶錯亂的情況。但家屬不必擔心,全國最好的專家團隊已為他待命,爭取讓他早日恢複正常生活。
少薇低頭笑嘆了一聲:“沒有。”
就是這樣的笑嘆,溫柔,寬容,帶著一絲純白的捉摸不透,讓陳佳威閃回了數次在城中村巷子口見她的記憶。有時是送她回家,有時是特意去見她。
似乎……為什麼現在的記憶裡,總感覺有一道視線如影隨形?有一臺黑色的車輛……是什麼?他還罵過對方。
“佳威,你好好想想,有沒有為了她跟誰起過沖突。”陳母打斷了他的思緒,迫不及待地問。
陳佳威遲疑地想了會兒,搖了搖頭。
“我頭痛,等我休息夠了再說。”
醫生也建議大家離開,好給病人充裕安靜的空間。
“少薇。”陳佳威叫住她,“你……能陪我嗎?”
他解釋:“不知道為什麼,一看你要走,我心裡就很慌。”
他伸出手來捂住了心口。
儀器發出滴滴的波動警示聲。
到了走廊,陳父陳母不願與她說話,只聽著醫生的交代。少薇看向陳寧霄,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便聽到陳寧霄注視著她的雙眼,淡然的決議:“我會一直在外面。”
這是安靜的夜晚。
最近生意不好,尚清早早地就關了門歇業,回來照顧陶巾。雨不大,她懶得撐傘,冒雨走回。到了屋子裡,先給陶巾擦身體,接著是倒泡腳水。上次交代梁閱安裝的置物架已經在牆上穩當地裝好,但工具還沒收拾,榔頭、螺絲起子散落在屋角。
“外婆,薇薇的同學醒了,今晚上估計有很多事,又是我陪你睡咯。”尚清抖開毛巾,掛到架子上。
陶巾笑眼:“你不嫌我就好。”
“怎麼會。”尚清道,“我外婆呀,重男輕女,眼裡只有那個寶貝孫子,一點都比不上你。要不是薇薇這麼優秀,我都想讓她認我當姐,這樣你就是我真外婆啦。”
“等她回來,我跟她說說。”
“可別可別,我這樣人說不定明年就搬到哪兒去了,她可是未來的人民教師,有編制的!”
說笑著,尚清掀開被子躺進去,“關燈!”
屋裡光線跳了一跳,晚上十點,一切陷入黑暗。
又過了一小時,樓上的女人也收工了,踩著高跟鞋打著哈欠從後面樓梯下樓。房東電視裡瑩瑩的雪花片還在閃爍,但他最近被感冒咳嗽弄得疑神疑鬼,每日吃了藥便早早睡去,兩耳聞不到窗外事。
樓梯拐角的洞裡,似乎有人。
暗娼打哈欠打到一半,以為自己眼花,好奇地湊近看,卻猛地被一把薅住頭發扭住脖子——
“殺——”
砰的一聲,偃旗息鼓,柔軟的身體折成對折,像一袋沉重的水泥一般,從樓梯上滾下來。
夜沉,聲也沉。
沉的聲音無法引起人警覺。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詳細交代那天晚上的狀況,你是怎麼跟對方搏鬥起來的?”帶帽子的警官有兩個,一個負責記,一個負責問。
“那天我很早就睡了,因為老人家作息早,我也很累。我負責照顧她時,一般都和她一起睡覺,她睡裡側,我睡外側。我沒有聽到異響,也不知道門是什麼時候被開啟的,直到有隻手捂住我嘴,罵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