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苦,濃鬱的甜。
孫哲元說到做到,很快就讓悠悠預支了兩個月的薪水出來。一拿到錢,少薇就去給司徒薇選禮物。
司徒薇喜歡玩偶。網購剛剛興起沒幾年,一些正版的玩偶在本地只一家店有售,在全市的中小學群體中久負盛名。少薇算完了賬,拿出了她所能支配的所有自由資金——三百塊,走進了這家全市最大的少女精品店。
沒想到徐雯琦也在這裡,和其他五六個女孩子一起。
徐雯琦見了她也頗有些意外,狐疑地問:“你來這裡給司徒薇挑禮物?”
少薇點頭:“隨便看看。”
徐雯琦沒把她的品味和購買力當回事,將手中揉了一通的泰迪熊塞回貨架,輕輕嗤笑一聲,撞了撞身邊班長的肩膀:“哎你說會不會有人在這邊挑好款式後回去買山寨?”
“啊?不會吧……”班長露出嫌棄且感到不可理喻的表情:“好o。”
少薇當他們不是在說自己,神色如常地對比著各個玩偶的細節和手感。
徐雯琦和班長他們轉去了另一個貨架,有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像夏日涼夜嗡聲作響的飛蟲:“會賺錢是不一樣哈。”
少薇確定她不是在誇自己。但無所謂。
外界的私語、打量的目光、偏頗的點評、武斷的非議……是她天空裡的雨,她只是像英國人一樣總是生活在淅瀝的雨中而已。她已經比英國人還疏於撐傘。
“她真幹那種事?……”班長的聲音遠去了,“聽說韓燦本來要號召大家捐款,是她自己拒絕了……”
去結帳時徐雯琦他們已經離開了,少薇額外加錢升級了包裝,滑滑的印花包裝紙灑上了香水,再用絲帶繫上一個精緻的蝴蝶結,是她從小能夢想到的最好的禮物。
司徒薇的生日宴分兩天,頭一天是他們青少年的派對,第二日才是正宴。到了週六,少薇自己坐車去司徒家。
大抵有錢人總愛住山上,司徒家也不例外。公交在山下小站停靠,少薇從後門落車,懷裡抱著她的禮盒。
從陳寧霄的視角看去,她像是古代的宮女,懷裡端的是什麼了不起的供品,稍微磕一下就要殺頭的那種。
少薇不知道旁邊那臺車怎麼這麼壞,開得這麼慢,既沒尾隨她,也沒超她,就這麼跟保持著跟她差不多的步調勻著速開。
她以為自己擋人路了,本就走在裡側的身體更往裡靠了些。但車子也還是沒超她。
這車真討厭。再躲,她就躲進旁邊的排水渠了。
陳寧霄一手扶著方向盤,另一手肘搭在左側窗框上,懶洋洋地支著腦袋,視線透過貼了深色防窺膜的玻璃看著少薇。
到底送的什麼禮物,至於這麼寶貴嗎?
是什麼精神病或者壞人?少薇用齒尖磨了磨嘴唇,眉心蹙著,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跟對方交涉。
她微微轉過臉,試圖透過玻璃看出什麼端倪。風順著坡道柔蕩而下,將她前額的頭發、寬松的掖在腰際的襯衣和裙擺都往後吹。
車窗無聲降了下來,從她的視角看過去,只能看到扶在方向盤上那隻膚色冷白的手,以及手腕上編進了細絲銀鏈的紅繩。
僅僅只是這截腕骨、這根紅繩,就足夠讓她心跳停拍。
沒人說話。但腳步停了下來,車子亦停。
陳寧霄連脖子都懶得低一低,只是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骨節分明的兩指相併,往上勾了勾。
他好像莫名認定了她一定會認出自己。
停著的腳步動了,白色帆布鞋小跑兩步,過了會兒,一張雪白中帶粉的臉低歪在陳寧霄的窗邊。
“陳寧霄。”她彎下腰,臉色像芙蓉,偏粉,氣息喘著,黑色發絲貼了些在額角和頸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