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霄對城中村道路不熟,用了車載導航。導航指引給他的路,是少薇此前從未告訴過宋識因或司徒家司機的路。她默默地沒有說話,任由他抵達了最接近她本質的入口。
“車子只能開到這兒?”
“嗯。”
“那下車吧。”陳寧霄說著,也一同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我送你。”
“不好走的。”
陳寧霄睨她,嘴唇弧度難得有一絲玩世不恭:“你當我是什麼?”
星星。少薇心裡答。
禧村的河流是臭水溝,幹涸了,慘淡的路燈下照著淤泥上的生活垃圾,一旁樹著“河道整改”工程的告示。
禧村的路是水泥路,裂了碎了坑窪了,狹窄的,路面永遠有來路不明的濕水印,可能是狗尿。
禧村沒有綠化帶,誰家門口種一盆三角梅桫欏樹,惠及所有過路人。
夜還早呢。食肆十分熱鬧,燒烤、火鍋、串串香、大排檔、粥粉攤……就連便利店門口都蹲著喝啤酒吹水的人,煙頭落了一地。
同德巷就從前面那個路口斜岔進去。
少薇與陳寧霄並肩走著,安靜地穿過所有注視她的目光。
路口常德粉店的老闆娘招呼她:“回來了?”
“噯。”
“這你同學?”
“嗯。”
粉店老闆娘多看了好幾眼陳寧霄,抄起圍裙擦擦手:“進來吃粉?”
陳寧霄真低下眸來問少薇:“餓麼?”
少薇搖頭,快步一陣。走進同德巷後才抬起頭:“吃了就真拉肚子了。”
陳寧霄又笑,發現她身上有種冷冷的有趣感。
路邊的水果攤還支著,有一些半爛半酸的水果堆在推車邊。一顆爛荔枝被踩爆,汁水濺開,濺上了陳寧霄的鞋面和褲腳。
少薇一驚,想也沒想便蹲下了身,從書包側兜裡掏出紙巾。
“不用——”
“這樣”兩字陳寧霄沒出口,由舌尖咽回肚子裡,喉結滾了一滾。
那年久失修被路政交通局和村委會一同放棄的路燈,散發著蒼白朦朧的白光,籠罩著蹲在他身前的少女,在她頭頂黑發上投下一圈光暈。
她穿著輕薄的藍白配色夏季校服,很瘦,躬著的背能看到一節一節隱約的脊骨。長發從她的背後、肩膀滑落,手感很好的樣子。
陳寧霄後撤了一步收回鞋面:“少薇。”
少薇攥著紙巾,歪著脖子仰起臉:“你鞋是白色的。我幫你擦幹淨,沁進去就不好擦了。”
“不用。”陳寧霄再次面無表情地說了一遍。
少薇將書包壓在懷裡,仍沒起身,仰面沖他的臉上嘴角弧度很漂亮:“早跟你說了,會弄髒你的鞋的。一會就好。”
她重又低下頭,將紙巾輕柔地拭上他aj球鞋的鞋面,擦得專心致志。沒有留意,籠罩在四周的光似乎被什麼蓋住了,一道影子由高至低落了下來,覆在了她的身上,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如冷雪夜的香氣。
她身體一僵,沒敢抬頭。
是陳寧霄蹲下了身。就蹲在她的跟前,兩手搭在膝蓋上,上身微俯,挨她很近,呼吸的氣息落在她發頂。
不知為何,少薇覺得眼眶很酸。
他本不必蹲下身的。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