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站在廊下,沉默片刻,朝著青櫻的竹屋走去。
夜風吹過,帶起一陣銀鈴聲,像是命運最後的催促。
————
醉墨閣中。
晨光透過紗簾,蕭明昭緩緩睜開眼。
屋內的擺設清晰可見——妝臺上的胭脂盒、衣架上的雪色披風、案幾上翻到一半的話本子。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觸到溫熱的面板,不再是前幾日那種麻木的感覺。
她撐起身子,四下望了望,隨即朝門外喚道:”蜀錦——”
門”吱呀”一聲推開,蜀錦端著藥碗快步進來:”公主,該喝藥了。”
蕭明昭接過碗,低頭抿了一口,立刻皺起臉:”啊,好苦!”
蜀錦的手猛地一顫,眼中驟然湧出淚來:”您...您覺得苦?”
”那當然!”蕭明昭將藥碗往她面前一遞,”不信你嘗嘗?”
蜀錦搖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突然湊近,衣袖拂過蕭明昭的鼻尖:”那您再聞聞,奴婢身上的薰香是什麼味道?”
蕭明昭狐疑地看她一眼,還是低頭嗅了嗅:”不就是平日裡的梔子香嗎?你今日怎麼奇奇怪怪的?”
蜀錦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哭出聲來,卻又笑著抹淚:”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蕭明昭不明所以,正想追問,忽見妝臺上放著一支陌生的木雕海棠簪。
她伸手拿起來,指尖觸到簪身時,心頭莫名一顫:”這是......”
“……哪來的?我怎麼不記得我有這樣的發飾。”
蜀錦背對著她整理衣裙,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聲音卻竭力平穩:”這是......公主平日最愛的簪子,戴過許多回了。”
”是嗎?”蕭明昭對著銅鏡比了比,總覺得陌生,卻又莫名覺得簪尾纏繞的金絲紋路有些眼熟,”奇怪,我竟想不起來了。”
她隨手將簪子插進發髻,起身張開雙臂:”幫我更衣吧。這次中毒,皇兄他們定是急壞了,得趕緊告訴大家我沒事了。”
蜀錦低著頭為她繫腰帶,眼淚砸在杏紅色的衣帶上,暈開深色的痕跡,想起昨夜沈硯之將這支簪交給她時說的話:”若她醒來後還記得,便說是我送的。若忘了......就說是她自己的舊物。”
”蜀錦?”蕭明昭突然按住她發抖的手,”你眼睛怎麼紅了?”
”沒、沒什麼。”蜀錦慌忙用袖子抹臉,”奴婢是高興的。”
蕭明昭笑著戳了戳她的額頭:”傻丫頭。”她轉身推開窗,春風裹著花香撲面而來,”今天的風裡有......”話音突然頓住。
不知為何,那片飄落在窗欞上的海棠花瓣,讓她心口猛地一疼。
不多時,蕭明昭踏出房門,陽光灑滿庭院。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杏花的甜香混著青草的氣息,清晰得讓她有些恍惚。
”公主!”斬淵從迴廊盡頭快步走來,卻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突然停住,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您...您醒了。”
蕭明昭笑著點頭:”我沒事了,蠱毒已經解了。”她環顧四周,”皇兄呢?還有拓跋姐姐,他們是不是擔心壞了?”
斬淵的拳頭在身側握緊又松開:”陛下前兩日已回東陵。拓跋公主昨日已登基,如今是北境女皇了。”
”什麼?”蕭明昭猛地停住腳步,杏眼圓睜,”皇兄已經回東陵了?拓跋姐姐......不,拓跋女皇昨日登基?”她茫然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我到底昏睡了多久?怎麼感覺......錯過了這麼多事?”
蜀錦和斬淵對視一眼,眼中閃過同樣的痛色。斬淵喉結滾動,低聲道:”您......毒發後昏睡了三日。”
”三日?”蕭明昭喃喃自語,”可我怎麼覺得......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她總覺得這幾日似乎被誰偷走了一般。
她抬頭望向遠處的山巒,忽然問道:”傅辰呢?怎麼不見他來給我診脈?”
蜀錦手中的託盤又是一顫,茶水濺出幾滴:”閣主他......”
”閣主在梅林園接待女帝陛下。”清風突然插話,聲音比平日高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