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更不可為。”沈硯之聲音沉得能擰出水來,修長手指按住案幾邊沿,青筋在冷白面板下若隱若現,“既知她可能...會難過,豈能故意傷之?”
滿室旖旎忽然凝滯。
雲娘子定定望著眼前這個連迴避都保持著君子之姿的男人,忽然”嗤”地笑出聲來。
她彎腰從綁腿的暗袋裡抽出一卷羊皮,蔻丹指甲在燭火下劃出猩紅光弧:“你當真是外面所傳的心狠手辣,薄情寡義的墨公子嗎?”羊皮卷不偏不倚落在沈硯之掌心,“你這般品性,倒讓我想做回好人了。”
沈硯之指尖微顫,展開的羊皮上墨線蜿蜒如蛟龍,正是他苦尋多時的礦坑地圖。
雲娘子已飄然退至珠簾處,金鈴聲響裡傳來她最後的調笑:“門外那株西府海棠開得正好,沈大人可要記得折枝相贈——”珠簾嘩啦一響,“畢竟女兒家醋起來,可比宇文烈的刀劍難哄多了。”
沈硯之將羊皮卷收入袖中,對雲娘子略一頷首:”蒼狼之事,我記下了。”
他轉身時衣袂翻飛如墨色鷹翼,雲娘子急急追出兩步:“外面機關重...”話音未落,那道玄色身影已消失在曲折迴廊深處。
雲娘子染著蔻丹的指尖抵在唇邊,忽然輕笑出聲:“這般著急,倒像是真去追娘子...”
此刻蕭明昭正沿著青石甬道疾行,蜀錦不知被什麼動靜引去了別處。
月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在她裙裾上投下支離破碎的光斑。
方才目睹的畫面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沈硯之被那妖嬈女子幾乎貼到耳畔說話的模樣,還有他起身時微微泛紅的耳尖。
“不過是逢場作戲...”她喃喃自語,指尖卻不自覺攥緊了腰間玉佩。
轉過一道繪著海棠的屏風時,忽然聽見腳下”咔噠”一聲輕響。
蕭明昭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多年習武的直覺讓她在電光火石間向後仰去,三支泛著藍光的弩箭已破空而來,箭簇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刺痛耳膜。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降臨。
有溫熱的胸膛貼上她的後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橫攬過她肩頭,另一隻手穩穩托住她的腰肢。
天旋地轉間,她聞到了熟悉的松木香混著墨汁的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胭脂味。
“嗖——”淬毒的弩箭擦著她鼻尖飛過,釘入對面立柱時濺起幾點木屑。
蕭明昭屏住呼吸,感到身後人的心跳透過相貼的脊背傳來,又快又重。
許久,有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垂:“公主為何總喜歡幹危險之事?”那聲音壓得極低,明明戴著面具,卻用著最熟稔的語氣。
沈硯之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她肩頭衣料,力道大得幾乎要揉皺那上好的雲錦。
蕭明昭睫毛輕顫。
她能感覺到對方說話時喉結的震動,還有箍在腰間那隻手傳來的熱度。
方才在窗外看到的畫面突然鮮活起來——雲娘子染著蔻丹的指尖也是這樣,幾乎要碰到他的...
“放手。”她突然掙紮起來,手肘向後撞去,“墨公子與那位雲娘子也是這般說話麼?”
沈硯之身形微僵,卻將她摟得更緊。又一支暗箭從暗處射來,他帶著她旋身避開時,面具下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那是在取地圖。”
話音未落他便後悔了——自己如今戴著面具,又以什麼身份向她解釋?
指尖傳來她腕間脈搏的跳動,快得像受驚的雀鳥。確認再無暗箭襲來,他正要鬆手,忽覺袖口一緊。
蕭明昭拽著他的衣袖猛然轉身。
青絲掃過他下頜時帶著淡淡的蘇合香,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子。
兩人驟然變成面對面相貼的姿勢,近得能數清彼此眼中的星光。
沈硯之喉結滾動,聽見自己心跳聲大得驚人,“已無機關。”他嗓音發緊。
話音未落,懷中突然撞進一片溫軟。
蕭明昭雙臂環住他的腰,側臉貼在他心口處,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沈硯之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衣袍上的銀線雲紋被她攥出褶皺,少女的體溫隔著衣料灼燒他的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