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烈雲郡主親筆字,你能不能照著這字,仿出她的筆跡。”蕭錯幽幽看著他。
“能,我見過她給我阿爺寫的信,以及以及一些表疏,這三個字,能仿一下筆鋒……你要幹什麼?”
“我還能幹什麼?烈雲郡主,燕王獨女,她要是能站在我們這邊,勝率就又多了幾分。而你,東晗,跟著蕭家和梁王這麼久,心裡想什麼我也明白,不就是對太子失望麼。太子不忠不孝,怎麼能當儲君呢,更何況他的無能還害了魏侯和節義軍。你棄暗投明,這不是變節,是良禽擇木而棲。”蕭錯一隻手搭在對方肩上,“事成之後,梁王會給你一個臺閣清要。”
魏東晗站起身,“事情還沒成就封官許願了嗎。”
“瞧你說的,事情成了還叫什麼封官許願。”
魏東晗心裡不爽極了,但想了想,蕭錯這種眼高於頂的狂妄之人,不能硬碰硬,索性順著他的話來,順藤摸瓜,魏東晗可不想不明不白就當一個謀逆之人,到時候人人都會說他隨爺了,“行,我答應你。不過我有個問題,你怎麼放心告訴我這些的。”
蕭錯拖了墊子過來,就坐於魏東晗對面,“我跟你知根知底的,你前些年在國子監那麼難過,所有人都說你是賊子,除了我,誰敢跟你耍?”
所以現在造反的大事就要拉著他去送人頭?魏東晗冷笑一聲,他不想被當槍使,“一點恩情,竟想讓我用命去償。也好,我現在只是錄事參軍,事成之後,我要當中書舍人。”
蕭錯已經習慣了魏東晗的語出驚人,這人不過是小弟弟一樣的孩子罷了……蕭錯一直都這麼想,於是笑著說,“魏東晗,你可真是瘋子……”魏東晗反駁道:“我看你蕭元石才是瘋狗,到處亂咬人,逮誰咬誰。烈雲郡主沒害你吧,她還是小玉最崇拜的女子,結果你一面逢迎,一面又想把人家拉下水,哪有你這樣的瘋狗。說要給我清要,然後呢,中書舍人都不希得給,你這樣我怎麼肯辦事?”
“中書舍人是什麼,那不是清要,那是權要,知制誥的,往上是宰輔,往下是百官,除了過人文采,還要有仕宦多年的經歷,你可真獅子大開口啊!”蕭錯責備他,怒而拍了拍桌案,“不成,這個絕對不成。你看看你自個兒,哪個符合,論文采你還比不過柳三呢。”
“梁王都能當皇帝了,我怎麼就當不得中書舍人?”魏東晗對梁王頗多鄙夷,“你蕭錯都能攪弄風雲了,給我個大官過過癮都不行?”
“頂多拾遺補闕,再多別想了。”蕭錯揮揮手,懶得再看他。
“就這?六七品的小官?誰教你這麼封官許願的。蕭元石,那我問你,假如梁王當了皇帝,誰當中書令?誰當中書舍人?”魏東晗忽然想到這個問題。蕭錯的父親蕭宗陵是左僕射領吏部尚書,柳念之是中書令。皇帝很會用人,無偏私偏漏,平心而論,蕭錯和梁王,還真沒這個覺悟。
“呃,文采過人,仕宦多年,可以從我父親的門生裡找。”蕭錯支頤,腦海裡漸漸回想起一個不太想見到的人。
“你大哥,蕭敏行。”魏東晗似乎很喜歡惹怒面前不可一世的蕭錯。這人明明只管禁軍一衛,卻心比天高,老喜歡使喚人,說不定下棋還下不過他呢,“但是你想讓他當中書舍人嗎?你蕭錯的仇人,以及你看不上的人,何其多,你這樣促狹的鬥筲之人,怎麼可能在朝廷待著,怎麼可能會像你阿爺和陛下一樣,不念舊惡,擇善而從呢?”
我言止於此,蕭錯,如果你再想造反或者,染指神器的話,我是不會幫你的。魏東晗心想,他不想看蕭錯越走越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我父親門生多得很,有我在一日,蕭訒就別想得志。”蕭錯惡狠狠地瞪著魏東晗,彷彿面前的人觸及到了自己的逆鱗,“歌姬之子,簡直是髒了我蘭陵蕭氏的門楣。就他也想當世子?做夢!”
魏東晗不想再勸,“魏文帝也是倡家女生的,梁王也是奴婢之子,柳家兄弟,更是舞姬之子,你敢不敢朝他們說這些?背地裡看不起別人,又算怎麼一回事。”同時,他心中也慢慢有了謀劃——他不知道誰當皇帝好,但是梁王絕對不行。或許當初父親拼了命也要保太子,就是出於這種考慮。梁王氣焰囂張,又跋扈淩人,所以身邊也大多都是這種人。梁王得勢,才是大周走向覆滅的開始。
這時,他也被推到了抉擇的岔路口。即便自己再怎麼不喜歡宗法和法理,但歷史上所有的例子都在警告他,儲君之位,絕不能輕易搖動,否則會很危險。儲君被稱為國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那些忠臣,不一定是為了一個人,也有可能是為了社稷宗廟,不忍再看見殺人流血的事情發生。
魏東晗在這一點上,和父親一樣,他不想看見蕭錯這樣的小人得志。他不瞭解柳家兄弟,但是柳家那幾個孩子,絕對絕對要比蕭錯強,他不想看見好人被陷害,好人就該長命百歲,好人就該功成名就。單純的魏東晗這麼想著,並暗暗做了一個違背蕭錯意志的決定。
當晚,魏東晗出了官署大門,他並沒有回家,而是繞道去了盧宅。這件事太大了,不能讓蕭錯發覺自己已經洩密,更不能讓生父魏遠山提前準備得太明顯,蕭錯那個瘋狗,到時候萬一把自己滅口了可不好。他盤桓在巷口,看見盧頻伽和盧夫人道別,母女二人說了許久,盧夫人才上了馬車緩緩走了。
盧頻伽則一直站在門口,目送母親的馬車遠走。魏東晗鼓起勇氣,走到盧頻伽面前,“盧十六!”
“原來是東……魏參軍呀,”盧頻伽剛想叫名字,但想起來魏東晗已經釋褐,如今是錄事參軍,還是稱官職的好,“你是來找我父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