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呼嘯風聲為基調,馬蹄聲如鼓點,遠近皆落耳畔,近旁長刀劈開空氣的運動似乎都放緩。
她任馬疾馳,單手拉住韁繩,屈膝立於馬背,在一個瞬息後捕捉到這支騎軍中異常的聲響。
那是寇首,正發號施令。
這位寇首健碩粗野,出刀剽悍兇狠,一刀斬下便是人首分離,如今佔盡上風,更是快意,越戰越勇。正提刀廝殺,聞得身後馬蹄疾,立即回身橫刀。
只見彌漫黃煙,一片混沌中,一匹烏黑的高頭大馬嘶鳴著直沖而來,嘯鳴尖銳,鬃毛在黃風中翻滾著波浪,馬背上似有一人伏低,身影不清。
寇首調轉刀頭,刀背上的鏈子嘩啦啦地響。駿馬身形越發清晰,他握緊刀柄,正要劈下,卻皺緊了眉頭。
此馬無主。
那灰衣人呢?
他困惑驚慌的目光迅速四下搜尋。方才絕沒有看錯,那身影雖小,又著一身灰衣,可她腦後飄飛的白綾,在黃煙之中極為紮眼。
駿馬頃刻已至眼前,他心中驚呼不好。
頭頂風聲大作,一聲大喝驟落。寇首仰頭驚望,閃著銀光的槍頭灼了他的眼睛。
看不清的渾濁蒼空之下,一柄長槍紮碎堅硬的顱骨,自上而下穿透他的身軀。
她抱著槍身,使出千鈞之力,十指盡白,臂上鮮血更湧,在含糊不清的嘶喊中,拼盡全力,長槍奮勁貫穿馬背。
戰馬仰天嘶鳴。
掩不住她的高喝。
“賊首已死!爾等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賊首已死!”
“賊首——已死!”
巨大的一團黃霧漸漸歸於止息。
她立於黑馬背上,拉緊韁繩,一隻腳踩著長槍之末,槍上穿著大涼輕騎的首領,已無生氣。
她目光掃向輕騎殘部,擦了把頰上血痕:
“敢搶老子的糧食,搶大周的地盤!”
“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
大涼的輕騎看著死狀猙獰,慘不忍睹的寇首屍體,心中驚駭萬分。
有眼尖之人認出那柄長槍,以大涼語言驚撥出聲:“那,那是湛金逐鹿槍!是我大涼老首領的槍!”
這柄槍,正是去歲李焉識造訪乘風鏢局時,贈與梁父的戰利品,她此次押送糧草行經青州時,便回鄉討來此槍。
幾年前的國戰,終於此槍。
敵軍依舊驚慌呼喊。
“大周的李將軍不是死了嗎!”“這把槍怎麼會在這個人手裡!”“這個人是李將軍?”
她聽不懂大涼話,可她聽得懂李焉識三個字。
她扯開發帶,野風吹得她的長發向一邊捲去。
“ 聽著,老子是李焉識的老婆,定遠將軍之妻梁驚雪!更是白水城絕雲派掌門,乘風鏢局三小姐,江湖黑道追殺令榜首,江湖小報年度風雲人物一枝雪,感動青州十佳好紅娘梁驚雪!”
“識相的滾回你們大涼去,再敢來犯,有一個我殺一個!”
大涼的兵聽不懂她這一串大周話,只聽明白了李焉識三個字。
餘下半數騎兵在呼喊著“李焉識回來了!李焉識的鬼魂附身了!李焉識回魂了!李焉識投胎變成女的了!”中駕馬落荒而逃。
她聽不懂他們嘰裡咕嚕的話,還以為是自己長長的名頭嚇著了他們,沾沾自喜地拍了拍手,躍下馬去。
一名領頭的官兵捂著傷臂走上前來,驚愕不已,更恭敬有加:“你是李將軍的遺孀?”
她束著頭發:“我不是。”
“那你是?”
她垂散的頭發在臉側隨意編起,向後一甩,笑道:“糧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