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分兩路,以身涉險
通往金石城的官道。
一隊運送糧草的車馬蕩起長長的黃煙,他們已經在路上行進了四五天了,人和馬都累得夠嗆。
為首的是一高一矮兩名男子,皆是商賈打扮。不過稍加細看,便可辨出稍矮一些的男子面板細嫩皎白,耳上有環痕,乃是女扮男裝。
一眼望去,車馬隊中跟隨的也是尋常家僕護衛。
“梁兄弟,大約再行進半日便至金石城了,咱們加把勁再提提速吧。”高些的男子轉過身,徵求身側男子的意見。
“我也有此打算,千陌兄。”
得了應允,千陌回身,高聲吩咐。一時之間,馬鞭聲錯亂。
馬隊中,無一絕雲派弟子,皆是溪客調遣於她的寧安司部下。
押運糧草此事非同小可,路途遙遠,危險重重,需要極強的應變能力。
絕雲派弟子劍法高超,卻多是久居山門、鮮少下山的愣頭青,也不擅長馬戰。而寧安司部下皆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中人,實戰經驗豐富,更熟悉應對三教九流。
故而,她在臨行前向溪客討了近百人及車馬。溪客爽快,寧安司部下一聽有報國之機,更是群情激湧。
天黑之前,車馬隊終於抵達了金石城府衙。
她自稱是來自青州的糧商,囤了三千石米糧,原是打算來金石城高價兜售。
可途中先祖託夢罵她掉進了錢眼,無半點大局觀,令先祖在地下蒙羞,為千鬼所指,就要扔進油鍋裡炸得外酥裡嫩,故而前來捐獻米糧,支援前線。
近日,交河關幾近斷炊,士氣低迷,金石城不得不全城挨家挨戶募集,近乎搜刮,以作支援。交河關諸戰皆墨,朝廷不悅,只說在派了在派了,讓金石城想辦法先行墊糧。
有這樣多的米糧,金石城府衙自然大喜,立即派了輕騎聯絡交河關,並接下三千石米糧。
梁驚雪反倒拒絕了。
“實不相瞞,我家先祖夢裡還說,務必親自將米糧送往前線,否則地下的小鬼不會放過他的,該炸還是得炸。故而我們也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那就是:押往交河關,請許我們跟隨。我這些護衛都是好身手,有我們隨同官兵一道押運,也更安全不是?”
得到應允後,稍事整頓,一行車馬又夤夜上路。府衙的官兵在前頭開路,她與其餘寧安司部下轉為守尾。
越往交河關去,風裡的沙塵越重。
天邊朦朦朧朧的,漸漸明亮起來。先遣的輕騎,正歸來與他們迎面撞上,一切安排妥當,交河關會派人在五十裡外相迎。
千陌緊張的神經略略放鬆,對她道:“如此,終於快結束了。”
她神情嚴肅:“告訴後面的兄弟,都打起精神來,現在才是生死存亡之際。”
又行進百裡,官道已不明顯。取而代之的是滿地黃沙和碎石,去歲未腐的枯草和新草在石縫裡糾纏。
貧瘠的土地,每一寸的生靈都在倔強地活。
風沙聲裡,她敏銳的聽覺捕捉到異樣的動靜,似乎有什麼東西繃緊了。
“千陌!”她下一句指示還沒落下,一望無際的灰天剎那間飛出漫天流矢。
“有埋伏!”前頭的官兵剛喊出這一句,便捂著胸口的箭矢,直直栽倒。
飛箭如蝗,一時之間,糧隊中痛叫不絕。
弓箭手三面環繞,流矢不絕,呈包圍之勢,緊接著,奔騰之聲響起,一隊大刀馬隊破風而來,皆是大涼騎兵打扮。
她身姿敏捷躲過箭雨,拔出背後兩段長槍,精準擰合。
雙腿一夾馬肚,提韁繩,持長槍,高呼一聲,領著眾人一道沖上前。
“擒賊先擒王!”
灰塵與黃煙激蕩漫天,什麼也看不清。她置身其中,不辨南北,不知從哪兒便冒出一柄長刀向她劈來。
耳畔風聲呼呼,長刀擦身,堪堪躲過,與此同時,她拔出貫穿敵人胸膛的長槍,鮮血濺濕朱纓。
風沙迷眼,冷箭難防。一片混亂之中,一支流箭飛刺而來,正中她拉住韁繩的手臂。
她痛叫一聲,毫不猶豫,先拔了穿透眼前敵軍咽喉的槍,又咬牙拔了臂上的箭,鮮血湧出。
她四下望去,黃沙迷亂,方向難辨。此戰兇險。
她艱難地單手取了白綾繫上,以聽覺感知,周遭的一切反而愈發清晰。